贺人龙呆呆地退到路边,回头惊疑地看着那只突然出现的骑兵队伍冲入流贼军中,如一股洪流,将原本紧凑的流贼军阵,冲击得七零八落。
贺人龙身后的七八名亲兵也呆呆地站着,一名亲兵揉着眼睛,迟疑着问道:“将军,那是梁军的骑兵吗?”
贺人龙神眼很复杂,缓缓点头,盯着那远去的骑兵队伍,眼中有惊疑,有羡慕,也有一丝恨意。
“将军快看!”亲兵们惊叫道,“梁军,好多梁军!”
在刚刚梁军骑兵出现的方位,再次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急促的号角声中,当先一杆梁字大旗在旗手手中猎猎作响,一名白须的老将,手持一柄加长的九环大刀,一马当先,领着身后无数的梁军步兵冲了过来。循着梁军骑兵前进的方位,杀将过去。
庆阳守备将军贺人龙尚在愣神,固原游击将军李英随着一身鲜亮衣甲的平凉同知许梁踏马走过来。
李英将军老远就朝贺人龙惊喜地叫道:“贺将军,许大人率梁军来接应咱们了!”
许梁骑到贺人龙面前七八步远,立于马上,抱拳拱手道:“贺将军,本官率军接应,来迟一步,所幸贺将军身无大碍,实在是万幸哪。”
庆阳守备贺人龙抬了抬眼皮子,扫了眼许梁,冷冷地道:“许大人的梁军赶到的可真是及时哪,若是再晚来一刻钟,我军便要全军覆没了!许大人对时机的把握,当真是令人佩服!”
许梁听得噎了噎,旁边固原游击将军李英听贺人龙说话带着火气,且说得难听,便讪笑着打圆场,道:“呵呵,贺将军,许大人还带来了大将军火炮,有火炮在手,反攻华亭大有胜算。将军快快收拢人马,随许大人进兵华亭。”
贺人龙嘿嘿冷哼一声,冷着脸色朝端立于马上的许梁生硬地拱手道:“许大人见谅,贺某的庆阳兵损伤过半,已无力再战。贺某这便率军回庆阳休养,告辞!”说罢,贺人龙撇过头,大步走了。
“这……”固原游击将军李英见状,尴尬地解释道:“许大人莫怪,贺将军向来就是这直脾气。”
“呵呵,”许梁呵呵轻笑,玩味地看着贺人龙越走越远,不以为意地朝李英将军道:“李将军不必解释,贺疯子的为人,本官还是知道点的。李将军暂且收拢兵马,本官这就要去取那华亭县城了!”
“是,许大人请便。末将恭祝许大人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李英陪着笑脸道。
许梁率了亲兵营和司马求道的火炮营追上了戴风的步卒,远远地缀着败逃的流贼军队朝华亭县方向追去。
李心贝见了梁军骑兵出现,气得差点吐血。心里哀叹,功败垂成,功败垂成哪!被万文山率领的三千多骑兵这么横行无忌地一番乱冲乱砍,再瞧见后方追上来的黑压压一大片梁军步兵,李心贝便知道自己这一仗又输了。
此时流贼军队已经被冲散,要在梁军步兵赶到前再组织起大规模的兵力,无异于痴人说梦。李心贝一面命上天龙部率兵断后,阻挡梁军的骑兵,一面率领李家军匆匆往华亭县方向撤去。
华亭城郊基本上都是开阔的原野杂草地,想要在这里与梁军的骑兵死磕,无异于以卵击石,李心贝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他打算尽快赶回华亭县,借助华亭的城墙,阻挡梁军的进攻。
许梁的大军追到华亭城下,眼见城门紧闭,城头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守城流贼,上千张大弓对准了城下的梁军,两边角楼上还架起了两门火炮,城楼上一身灰色披风的李家军首领李心贝和李庭,李朝钦等人站在城垛之后,打量着城下的梁军。
梁军骑兵在离着城墙一箭之地停了下来,戴风的步兵开始缓缓上前,摆出攻城的架式。
许梁骑马越众而出,抬头朝华亭城楼上的几个李家军首脑们看去,朗声叫道:“哪位是新任的李家军首领李心贝李老爷子?”
李心贝上前两步,探头朝城下的许梁应道:“咱家便是李心贝!许大人兵临城下,有何指教?”
许梁仔细打量眼这化名李心贝的魏忠贤,见他六十多岁年纪,脸上虽然有些皱纹和老人斑,一眼看去却是白白净净,头上的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一件黑色披风两端极为对称地披在肩上,两腿直立,站姿笔挺,很有些睥睨天下的气势。
许梁暗道,可算见着魏忠贤的真面目了!他拱了拱手,摆出温和的笑容,说道:“本官早就听闻李家军中有个督公,文武双全,才略过人,今日见了李老爷子,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哪。李老爷子身处困境,依然稳如泰山,面不改色,就这份沉稳劲,便让本官佩服不已。即便是四小姐李庭相比,她也是要差些火候的。呵,四小姐别来无恙哪,马岭匆匆一别,本官对四小姐很是想念,当日本官甘冒天大的风险诚心相邀四小姐出平凉城来,把酒以欢,怎奈四小姐疑心太重,竟然失约,实在是令人遗憾哪。”
许梁一脸亲切的笑容,就如见了老朋友般,自顾自在华亭城下,几万人的注视的目光下,怡然自得地絮絮叨叨。
四小姐李庭打断许梁的话头,冷哼一声,讥笑道:“许大人兴师动众,率军前来,难道就是为了在城下一逞口舌之利么?”
“当然不是!”许梁断然说道。他抬眼看着李心贝,感慨地道:“想天启七年本官高中举人,侥幸被委任了建昌典史的职位,那时候当朝的魏公公还是权势滔天,炙手可热。本官虽然官小位卑,一直未能入得魏公公的法眼,这官路便走得磕磕绊绊,极不顺利。今日见着李老爷子,便不由想起当年的魏公公,若是魏公公还活在当世,也该如李老爷子这般年纪了吧?”
许梁边说边注意着城头上李心贝的神色,见李心贝果真脸色一变,心中就更加肯定,此人必是魏忠贤无疑。
李心贝神情一阵变幻,冷哼一声,道:“许大人说得什么疯话,咱家一句都听不懂。许大人今日若只是为了找咱家唠唠嗑,咱家事故多,还真没功夫陪着。许大人若是想取我华亭城,便请自便吧。”
许梁便又长叹气,惋惜地看着李心贝和李庭,道:“其实,本官一直以来都特别不愿意与两位兵戎相见,怎奈何我是官,而你们是贼,官兵捉贼那是演了多少年的戏码,本官也没办法。依本官之见,两位还是尽早交出华亭县城,咱们和平解放华亭,不打仗,不死人,这样多好?”
“哈哈哈哈!”李心贝仰天大笑,似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笑完,李心贝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许梁,摊手叫道:“本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朝庭手中夺得这华亭县,现在许梁你却想让本督将华亭县拱手让出来?这可能吗?你没吃错药吧!”
许梁又用可婉惜的眼光看着李心贝,道:“既然李老爷子如此坚持,那本官就只好得罪了。”许梁说完,回头朝梁军军阵中尖声叫道:“来呀,上大炮!”
许梁快速地退回梁军军阵中,随即梁军中一阵动作,七尊大将军炮便被推到军阵前方,黑漆漆的炮口对准了华亭县的城门,火炮营的炮手在火炮营营主司马求道的指挥下,开始紧张地填装火药,炮弹。
华亭城楼上,原本一脸冷笑的李心贝看清了那七门大将军炮,顿时脸色就变了,失声叫道:“这是天字第一百三十五号大将军炮?!”随即惊惶地朝城门下嘶声吼道:“快,快将城门堵死,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