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是从马背上摔落在地也就罢了,偏偏“铁蹄龙”救主心切,一发觉自己受惊之下将马背上的主人撂了下来,忙转身低头要来向主人表示歉意,却不料后蹄正踩在了杨广的左腿上,跟在马后的张须陀、鲜于罗二人听得杨广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唬得两人忙纵身向前,一个用力拉住“铁蹄龙”的缰绳,防止它再乱踩乱踏,一个急忙俯身欲搀扶杨广起身。
杨广在鲜于罗的搀扶下,双腿才一用力,只觉左腿小腿关节处一阵钻心的疼痛猛然间袭来,疼得他大叫一声,身子从鲜于罗的双手间坠落于地,刹那间额头上便沁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鱼俱罗听到身后传来人喊马嘶之声,回头一看,这才发觉杨广已倒地受了伤,急忙带领众军士飞奔着赶到近前,帮着鲜于罗将杨广翻过身,平躺在草地上,仔细查看起杨广左腿上的伤势来。
“快,请郎中来,为王爷诊治伤情。”众人之中,唯有张须陀头脑最是冷静,眼瞧着杨广的伤情决非鱼俱罗等人能够诊治得了,遂大声提醒鲜于罗道。
待鲜于罗一路飞奔着出了晋阳宫,请到郎中返回校场,已见杨广疼得昏死了过去。
郎中替杨广仔细诊视过左腿上的伤情,沉着脸向在场的鱼俱罗等人介绍道:“诸位将军,王爷的左腿腿骨已断,眼下救治的唯一办法便是设法替王爷接续上断骨,卧床静养百日,至于百日后会不会落下病根,我也不敢保证。”
鱼俱罗心知杨广落马受伤是因自己射落树上鸟窝引起,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听得郎中此说,一把扯住郎中,急吼吼地探问道:“你快说,要是万一百日之后,王爷左腿落下病根,又会怎样?”
“将军放心,性命无忧,只是王爷今后走起路来不甚便利罢了。”郎中生怕鱼俱罗一怒之下,会殃及自身,有意把话说得甚是婉转。
“你是说,本王日后有可能变成瘸子?”脸色腊黄的杨广挣扎着仰起上身,向郎中追问道。
郎中默默地点了点头。
杨广于校场外意外地被受惊的“铁蹄龙”踩断左腿的消息很快便在并州城内传散开了。
鱼俱罗怀着深深的负疚感,率领着一班军士将杨广抬回了行台衙署内的居住,安若溪才送走杨广不到一个时辰,忽然间见他被一群骠骑营的军士抬着回到了小院,大惊失色,忙招呼众军士将杨广抬至寝房安顿好,眼瞅着杨广脸上有了一丝血色,才吩咐萧萧、瑟瑟好生守在杨广身边服侍,自己则出门向随行而来的鱼俱罗和郎中细问详情。
还未等鱼俱罗等人向她讲述罢杨广落马受伤的经过,以卫王杨爽为首,李彻、段达等一班文武僚属及昨日前来并州传达诏命的礼部侍郎裴矩等人也都纷纷赶到了杨广居住的小院前来探视伤情。
安若溪以侍女的身份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多有不便,遂吩咐鱼俱罗等人带郎中将杨爽等人让往行台议事厅细说端详,自己则转身回房来照料杨广。
出乎安若溪意料的是,杨广躺在床上一见到安若溪,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当着萧萧、瑟瑟两人的面儿欣慰地冲安若溪说道:“这回我可回不了长安成亲了。”
安若溪被他说得哭笑不得,看着杨广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又觉心疼,遂也不顾有旁人在场,俯身边替杨广擦拭着汗,边嗔责他道:“怎会如此不小心,就被马给踩到了?要是日后变成了瘸子,我瞧你还笑不笑得出?”
杨广神情一滞,旋而笑道:“要是我真瘸了一条腿,今后便赖上你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萧萧、瑟瑟见他二人如此,俱抿嘴一笑,一言不发地主动退出了寝房。
“你老实告诉我,今天这一跤,该不会是你有意为之的吧?”见房中没有了其他人,安若溪绷起脸,冲杨广责问道。
“我的好姐姐,我可对天起誓......”杨广一急之下,两手撑起身子,就要对安若溪指天起誓,身子才一抬起,就被安若溪慌忙扶住,重新将他放到了床上,用手轻轻地捂在杨广的嘴唇上,柔声劝阻他道:“我不过是一句玩话,你又何必当真呢?只是倘若皇上、娘娘知道了此事,还不知该怎样担心你呢?”
一提到父母,杨广受伤在身之人,心底不由得泛起了一阵对父母双亲的思念之情,目光也变得黯淡了下来。
杨广意外地坠马受伤,并州城内的文武群臣之中最感不安的就要属才到并州不到两天的裴矩了。
待杨爽召集众行台僚属于议事厅内听罢郎中对杨广腿上伤势的诊治禀报,裴矩率先向郎中问道:“依晋王目下伤势而言,能否耐受得了长途颠簸?”
郎中蹙眉答道:“倘按常情推断,晋王殿下受伤后,只需卧床静养旬月,待断骨处稍加弥合,即可以车载之通行无碍,但为确保日后不落下病根,还是小心为上。”
裴矩低头思忖良久,仍觉不敢轻易冒险坚持要杨广如期随他回长安成亲,便当即挺身向杨爽拱手说道:“晋王今日意外坠马受伤,恐难以于吉日前赶回长安成亲,下官欲即刻动身回京,向皇上、娘娘禀明一切,请旨定夺,望卫王殿下允准。”
杨爽知裴矩有诏命在身,自己不便多加挽留,遂冲厅内陪侍的军士吩咐道:“拿笔墨来,我要亲笔拟就一道奏章,烦劳裴侍郎一并带回长安,呈递给皇上。”
裴矩见杨爽答应了自己即刻返京的请求,趁杨爽提笔草拟奏章的空当,向杨爽暂且告退,出了议事厅,亲自赶来小院向杨广当面辞行。
“王爷只须安心于并州养伤,有关成亲事宜,下官相信,皇上和娘娘自会有后命下达的。”裴矩向杨广说明来意,温言劝抚杨广道。
“请裴师傅回长安见父皇、母后,但凡能替小王瞒着些伤情,便瞒着些,以免父皇、母后过于牵挂我的伤情。同时,有劳裴师傅代我转奏父皇,我拟于河北道治下十九座州府之中重修佛寺,重倡佛法,此举当行否,尚待父皇下诏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