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林间山道上,四名敞着怀的精壮汉子正在信马由缰的走着。
走在头里那位,一看便知是位练家子,半敞着的袍子里,两块健硕的胸肌忽隐忽现;握着缰绳的手上指节极其粗壮,显而易见是拿惯了各种兵刃的。
他的骑术很好,看似懒洋洋地骑坐在马上,随着马儿的小跑上下起伏;实则完全是用腰力在控马,那条缰绳软软的耷拉下来,根本没发挥作用。
不仅他的骑术好,他身后那三名汉子同样是此中高手,一个个在马背上嬉笑打闹,身下的马儿却走得稳稳的。
练家子是蹲山虎的二当家,他们这趟是要回山寨去的。
林间细碎的阳光洒在二当家那张阔脸上,他微微眯着的眼睛里射出混杂着失望和得意的复杂目光。
四天时间里,二当家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楚凡基本都是在湾子口村、新宅还有那个热火朝天的烟厂工地上转悠;再加上他身后那四个牛皮糖似的小跟班,让二当家更不敢轻易下手。
那四个小跟班虽说看起来没什么武功,但一来他们警惕性很高,而且看得出对楚凡是死心塌地的防护,要想绕过他们偷袭楚凡简直不可能;二来他们身上家伙可不简单,眼尖的二当家可不止一次看到小家伙们腰间的短火铳——有这家伙防身,即便打不中也能闹出极大动静。
跑老了江湖的二当家那是有名的胆大心细——机会不到,他是绝不会轻易动手的,尤其是当他了解了楚凡多有钱后。
别说湾子口村,就是登州左近,都在风传这位年纪轻轻的小秀才是龙王天子转世,出一趟海就捞了个聚宝盆回来,往里面扔什么都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所以这位小秀才花起银子就像泼水似的!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二当家虽说将信将疑,但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了——这位楚凡,绝对是头大肥羊!那座宅子里,指不定多少金银财宝呢。
所以待到昨晚,实在找不到机会的二当家决定今早就赶回山寨,向蹲地虎建议干一票大的——整个寨子倾巢而出,还怕洗不了这么个宅子?
所以今天一早他就带着两个小喽啰从临时栖身的土地庙里赶到了这边的山脚下,汇合了看马的小喽啰后,四人四骑往回赶——他们运气还真不错,巧巧赶在了护卫队来之前上了山道,否则二当家的恐怕这辈子都回不了山寨了。
骑马的当然比两条腿的要快得多,下午申时未到,四个人便已经回到了老鹰嘴的山寨中,一下马,二当家的便一叠声喊着“发啦!要发啦!”兴冲冲跑去找蹲地虎。
蹲地虎和三当家听完他的讲述后也是两眼发光,三个人头碰头一合计,干啦!
在蹲地虎看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好王廷试要收拾楚凡,自己即便在湾子口村有什么闪失——比如失陷几个兄弟什么的——只要能逮着楚凡,王廷试就得给自己揩屁股!
没了后顾之忧蹲地虎更是被二当家带回来的这个关于聚宝盆的消息拱得心头火热——空穴来不了风这道理蹲地虎懂,即便没什么聚宝盆,这小秀才家底肯定也丰厚地了不得,否则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传闻?
下定了决心,整个山寨顿时忙碌了起来。
兵刃家伙要准备要检查——那些最底层的土匪赌钱输红眼了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老婆都能拿来卖了,何况兵刃?
路上的干粮得现做——大部队行动可不比二当家就四个人骑马一天一个来回,百多里的山路搞不好就得三四天,肚里没吃食可不是闹着玩的。
开拔银子得撒下去——这是山寨里的老规矩,不管是谁出门卖命,卖命钱得先付了。
派到附近砍柴打猎的喽啰们得召回来——山寨老缺粮,不打点山货补贴一下断粮可就麻烦了。
为召回喽啰这事儿,二当家还和蹲地虎吵了一架,原来山寨在山顶上有个望哨,依着二当家的脾气,全召回来算了,蹲地虎却死活不同意——再怎么想发财,蹲地虎还是把山寨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的——最终在新来的三当家的劝解下,望哨的那俩喽啰没动,还在山顶蹲着呢。
忙忙乱乱一直闹到点灯,诸事都还没理出个头绪来。
第二天继续忙乱,好容易到了正午以后把最大一件事——发开拔银子料理清楚后,山顶却响起了号角声。
三个头领着急忙慌爬上山顶一看,只见一支百多人的商队出现在了山道上,听到这边号角声响起后便停了下来,一群人围着那几辆骡车忙忙碌碌的,似乎是在——着甲!
这可把蹲地虎吓了一跳,他揉了揉眼睛再一细看,越发确认下面的这支商队不对劲儿了——那群人着好甲后,便开始挨个领一根根长长的竿子样的东西,起初蹲地虎还以为是长矛,可看那长度不对,再一琢磨他明白了,那玩意儿是火铳!
蹲地虎脸色阴沉地扯着剩下两位首领下到了山寨里,面对他那群不明就里的喽啰们大声喊道:
“狗*日的官军来啦!看样子是奔俺们来的……弟兄们,俺们该怎么办?”
“嘿!这哪儿的官军呀?胆儿够肥的!”
“大当家的,俺们听你的!”
“干!干他娘的!”
……
一帮子喽啰挥舞着手中家伙轰然应是——刚发完开拔银子,士气正高着呢。
蹲地虎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一叠声吩咐道,“把俺的青龙偃月刀抬出来……老二,待会儿下去了带上你的人在左翼;老三,你的人在右翼……看着俺动了,你们就跟上!干死这些官军!”
一群土匪拉拉杂杂下了山,又花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列好阵穿好甲——土匪甲不多,成色也杂,全集中给第一排冲阵用。
那三位当家则带着七八个心腹骑马跟在后面压阵——马拢共只有十来匹。
蹲地虎头戴铁兜鍪,上面还插了根野鸡毛;身上一套亮闪闪的文山甲,结束地倒也整整齐齐;左手执缰,右手倒拎着他那把三十六斤重的所谓青龙偃月刀;马屁股的挂钩上挂着一张一石步弓,撒带里满满插着狼牙箭;他这一身行头从前着实吓跑过不少人——知道的晓得他也就是个土匪头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位统帅千军万马的军门呢!
站定以后,盯着那支排着整齐队列缓步前行、安静地让人不安的队伍,蹲地虎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是哪来的官军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