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气氛有些尴尬。
陆温言站在门口,蓝色的病号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整个人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脸上没有一点气色,紧抿着的唇泛着苍白,那样子好像一阵风带过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楚衿眸光轻颤,下意识的看向了他有些鼓起来的左肩,宽松的病号服下面,能隐约看见他左肩处厚厚箍住厚厚的绷带,她的眼神在他肩侧停留了几秒,继而掠过。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有些冷血无情了。
从前见到陆温言,脑海中就会莫名的浮现那些曾经和他在一起的画面,他的贴心他的温柔,每一点都让她无法割舍,她不止一次的说服自己选择放弃,却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放下过。
可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她,看见陆温言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内心却没有丝毫的悸动,或许是为他跳动了几年的心脏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楚衿嗓子不舒服,回应陆温言的只是一段绵长的沉默。
“她怎么样了?”陆温言见楚衿没说话,下意识的瞥向了南时。
他做了一晚上的手术,从下了手术台到今天下午,一直都还是处于昏迷状态,或许是因为麻药药劲儿已经过了,他刚才恢复了意识,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问的便是楚衿。
他要见他的衿儿,就算是肩上的伤口撕裂一般带动着他的胸腔都隐隐作痛,他也还是毫不犹豫的爬了起来,而邢铭和医生就那么满是担忧的跟着他,却不敢上前阻拦。
陆温言要做的事,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做,没有人能拦得住。
“陆总舍命相救,小衿自然没什么大碍,倒是您还是多休息少走动为好。”南时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从之前楚衿选择相信陆温言而没有信任他时,他就开始对陆温言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敌意,那种敌对的感觉,即使是看见,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陆温言如此这般狼狈,也没减少半分。
一句话,便将楚衿和陆温言无形的隔了开。
楚衿静静地听着,眸光在天花板上晃了晃,缓缓的阖上了眼睛,其实对于陆温言,她有很多未解的疑惑。
自从她和南时从旧金山回来,陆氏的风波就没断过,先是陆温言被爆出是查理案的凶手,紧接着陆氏就陷入了危机,陆氏是百年的企业,在抵御风险这方面,做的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在那种情况下,即使外界的风向变化对陆氏造成了一点的影响,但以她的了解,那点挫折就连陆氏的皮毛都伤及不到。
而且,以陆温言的性格,他不是那种被人摆了一道却忍气吞声的人,面对舆论,他没有选择查清事实为自己澄清,而是选择把重心都放在了陆氏经营上,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楚衿轻轻的抒了一口气,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其实陆温言一直都在试探她。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为了帮他证明清白,才只身一人回旧金山,他或许也早就猜到了这次的旧金山之行,会充满重重阻碍,可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他不是不想看清整个事件的原貌,只是更想通过这次的事,试探楚衿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或者还有一个更加荒谬的情况,陆温言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她,他在利用她查找这个所谓的真相。而她,自以为是在帮陆温言冲出重围,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掉入了他的“圈套”。
不管他最后以什么样的姿态来保护了她,都无法抹掉他对她无形中带来的伤害,楚衿紧闭着双眸,试图屏蔽外界的一切声音,如果她可以说话,那她一定会告诉陆温言,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再也不想和他扯上任何一点瓜葛。
陆温言扶着门站着,似乎是怕打扰到楚衿似的,没敢上前一步,见楚衿一直沉默不语,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他栗色的眸子里的最后一点光芒,终是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去。
他在门口站了不知多久,直到腿脚酸麻了,才不甘的走了回去。
宽松的病服下,肩膀上包扎着的地方,不知在什么时候渗出了大片的血渍,像是一个扭曲了的笑脸,在嘲笑着他自以为是的努力。
整个案件的真相,像是被丢进泥潭里了似的,越是想把它从里面捞出来探清事实,它就越发的沉往更深处,那里,是另一个未知的领域。
因为当时史蒂文着急着逃跑,对楚衿并没有痛下狠手,她除了脖子上的伤口和身上零零星星的皮外伤之外,伤情还不算太重,在医院里修养了两天,基本已经没有大碍了。
海城是个沿海城市,距离T市也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因为伤情不允许路途颠簸,加之史蒂文的窝点就在海城,楚衿也没打算急着回去,而陆温言那边,自从前天他一醒来就跑来看了楚衿一眼之后,就在也没出现在楚衿面前。
无所事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楚衿脖子上包扎的纱布刚被拆下,不出意料的,脖颈处留下了的明显的一条疤痕,她身着一袭白色的纯棉长裙,站在窗边,隐约能从玻璃窗上看见映出的自己。
或许是因为靠海,海城的空气异常的好,放眼望去,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蓝,棉花糖一般的云一朵一朵飘在天上,像是伸手就可以触及到似的那般真实,阳光穿过云层,穿过稀薄的空气,撒向整座城市,空气中看不见一点的杂质,而她,就静静的站在窗边,竟然有一种想要推开窗深吸一口的冲动。
“起来了?”南时轻手轻脚的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窗前的楚衿。
这几天,他一边悉心照顾楚衿,一边配合这边的警局调查着史蒂文的最新情况,只是有些遗憾的是,史蒂文在上次逃走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留下一丁点的线索。
听见南时的声音,楚衿回眸看了一下,轻点了点头。
“史蒂文那边……有消息了吗?”楚衿转过身来,声音沙哑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