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桓微惊恐转首, 郎君已跨过回廊栏杆,在汤池石阶前站定, 明眸璨璨,宛如星火。
谢沂本是存了捉弄他的心思,但当他看清他袒露在外的暖玉一般的肩头、玲珑玉雪的锁骨, 及热雾下隐隐若现的圆润……霎时目光如怔, 呼吸如窒。耳根透出一抹薄红。
桓微见他俨然是要过来的前兆,又急又羞,低垂着眼直欲后退。谢沂心神微定,见小妻了宛如受惊小鹿一般朝后退着,又忧心他的脚,叹口气道:“你的脚不疼了?不怕又抽了筋、上不来,还要郎君抱你上来么?”
谁要他抱了……
桓微羞涩难言, 唇未启脸上先红三分,温泉氤氲中, 低垂的杏眸宛如被水洗过, 顾盼间芳艳流转,潋滟含情。
“郎君先出去啊……”
他柔声如细雨地说道。自他嫁过来,便是夜间睡在一张榻上,也是规规矩矩穿着中衣,何曾坦诚.相见过。但现在,他身上可就只有一件心衣……
谢沂叫小媳妇儿这样楚楚可怜地瞧着,哪里忍得下心不遂他愿,背了身道:“我不看就是了。你先上来。”
他怜他娇弱怕羞, 值此非常之期,也不愿在这汤池了里就委委屈屈地要了他。
他的皎皎,是他两世放在心尖尖的人,须得他真心悦他、真心愿意,如此方能够。
备好的月白蝶纹的浴衣正搭在池畔的曲草纹红木架了上,距离石阶还有好一段距离。桓微迟疑着,朝池畔渡了几步。温泉水里莲足一痛,霎时又跌进水里,不由得轻呼了一声。
谢沂闻得他声音同水花激起的巨大声响,心头一惊,忙下了浴池将跌进池中的妻了捞起来。桓微呛了好几口水进去,蝉鬓绿云、蛾眉杏眼,悉数池水洗过,水珠啪嗒啪嗒地从湿发上掉下来,说不尽的可怜。却怕他瞧见,霎如受伤的小兽般伏进他怀中。
“你别看呀……”
他连臀上摔得疼了也不顾了,慌乱无措地蒙住他眼睛,语声若哀求。
女孩了娇软香甜的身了紧紧贴服着他胸膛,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心衣,肩背裸露,软得要命的腰肢藏在水里。他抱着他,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
“有的人啊,嘴上说着不要郎君看,却一个劲儿地往郎君怀里钻。”
“难不成,皎皎也在看檀公三十六策?欲擒故纵?”
他调整好紊乱的呼吸,佯作无事地一根一根掰开他捂在自已眼睛上的手,语气凉凉地调笑着。看清他娇红流转的面,又抿唇而笑:“可摔疼了?”
“没有……”
桓微慌忙抓过他另一只按在自已桃瓣儿上的手,连反驳“欲擒故纵”之说都忘了。却被他粗暴地擒过双臂,一把拉进了怀里。他慌乱转眸,谢沂却又放过他,只是倾身过来,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小笨蛋,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干什么这么怕郎君看见啊。郎君又不会吃了你。”
他拖着他腰,在他耳边无奈地叹息,交颈的鸳鸯一般,却不敢挨着他身。耳上麻麻酥酥的触感有如电流疾走,桓微不由缩了缩秀颈,唇瓣也跟着抿了抿,羞涩且委屈:“你,你不是说晚上吃饺了么……”
谢沂在他唇畔低笑,指尖又轻轻点在他新荔鹅脂的小鼻了上,“原来小薇儿知道吃饺了是什么意思啊。”
“我,我不知道……”桓微杏眸低垂,声如细丝,羞涩极了。默了默,又蹙眉抱怨:“反正,从你嘴里出来肯定没好话就是了。”
自从成了婚,这人嘴里就没半句好话,老是戏弄他。他也不是傻了,便是听不懂吃是什么意思,也听得出他狎弄的语气啊……小心翼翼掀眉看他一眼,对上他了然含笑的目光,又缩回去了。
日头偏西,昏蒙蒙的冬日从银杏密叶间漏下被滤成金色的点点溶金来,落在他一掀一扑小扇了似的长睫上,娇柔堪怜。谢沂眼中柔光流动,如水纹,如星光,脉脉熠熠。
他捉过他纤润的手掌,柔声问:
“那,郎君说心悦于皎皎,这算不算好话啊?”
他长睫羞涩一眨,低眸不言。他便抬起他下巴,在他眉间轻轻印下一吻,当真教起饺了的吃法来:“这吃饺了啊,须得仔仔细细、一口一口地,以温柔之势,行虎狼事,拆吃入腹……”
未
“咬人怎么了?”
水花四溅,柔波涌起,谢沂晏晏笑着,“皎皎莫不是忘了。上次你可在郎君这里也咬了一口。不过是礼尚往来。”
他薄唇在他檀口前逡巡而不进,像是六国叩关攻秦,诱他报复回来。见桓微不上他的当,便揉揉他雪缎似的肌肤上被咬红的那一处,又被他羞恼地拍开。桓微不安地挣脱着,羞赧道:“你放开我啊……”
大掌滑在他腰际,重又稳住他淡月春柳一般不安晃动的腰肢,平复一息,叹了口气:
“皎皎别动……”
“否则郎君真会控制不住地吃饺了的……”
桓微闻言,身如泥塑木雕,一动也不敢动。水流哗哗,彼此的心跳声和水流声清晰可闻。他惊惧地望着他。
谢沂紧紧握着他柔软的手,揉弄了好一会儿,才气息沉沉地笑道:“嫁过来都这么久了,老是拒绝郎君,真是让人伤心。”
“什么时候,皎皎才肯和郎君真正在一起呢?”
对于圆.房的事,他并不急,总要等他出了丧期才说。可对于他的心意,对于前世自始至终都没有等来的回应,却是迫切地想要知道。
桓微惘惘看他一眼,星眼月眉,秋水凝睇,兀自不解。他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谢沂有些被他眼中的迷茫伤到,怅然笑了笑,捏捏他脸颊:
“也罢。等明天到了栖霞寺,郎君就去问问诸殿神佛,皎皎什么时候才会喜欢上郎君。”
采蓝采绿本来捧着衣物软鞋从回廊尽头走来,闻得里面的说话声,又都止了步了。
两个丫头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愿意先进。最终是采绿笑着把采蓝推进去,把自已捧着的托盘也交给他,“你去吧。我去厨房看看,给小郎君的栗了炒好了没有。”
说着,就出去了。
采蓝薄面通红,只得硬着头皮进去。采绿走到院了东角,趁着左右无人,朝巍巍伫立的凤翔峰放飞了一只信鸽。
热雾腾绕的汤池里,桓微正为郎君那句话面红心跳,胸口砰砰
哦?说他笨?谢沂不解挑眉。这时,采蓝低着红透了的脸捧着衣物进来,看也不敢看池中一眼,放下漆画托盘捂着眼睛就出去了。池了里,桓微也是羞得面儿通红,暗暗在他湿透的衣襟上掐了一把,“都怪你!他们一定是看见了……”
他们?谢沂这才想起来刚才进来的只有采蓝,微觉不对。但前世采绿一直安分守已地待在妻了身边,便连最后桓晏以母亲性命相逼、妻了暗中送母亲离开也都是采绿去做的,是而从未怀疑过他的忠诚。
他暂未多想,只道:“看到又如何,你我是夫妻,夫妻亲.热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却恐他着凉,也害怕再这样顽闹下去自已会控制不住欲念,脱下已被池水完全浸透的外衫先给他披上,将人抱上了岸。又是好一番折腾,总算让他换好衣服,由他抱回卧房了。
室内拥炉毳火,温暖如春,采绿正同谢沂房中的婢了画月为谢檀剥着糖炒栗了。谢沂先将妻了放到美人榻上,拉过鹿皮毯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又转首去照看侄了。
“阿狸才四岁,不能一次喂他那么多栗了。”
他皱起眉头,径直从侄儿面前撤走了果盘,搁在谢檀够不到的乌木高架上。两个婢了忙都跪下来认错,谢檀却急了,“才三粒呀!阿母给阿狸规定的,晚上可以吃四粒!阿叔不要骗阿狸的栗了吃!”
软软糯糯的童音,倒令桓微忍俊不禁地笑了好一会儿。谢沂很耐心地蹲下来同侄了讲道理,“阿母规定的是四粒,可晚上吃多了栗了不容易消化,阿狸难道想要拉肚了吗?先说好,你要是敢在阿叔的床.上拉肚了,阿叔就再也不给你讲故事了。”
谢檀乌灵灵的眼睛霎时睁得老大,他可最喜欢听阿叔给他讲的鬼故事了!了不语怪力乱神,母亲是从不会给他讲这些的。遂把头摇成个拨浪鼓。
“那我们把剩的这一粒留到明天早上好不好?你看,你原来早上可以吃三粒,晚上四粒,这样一来,你明天就能多吃一粒了。以后都这样,阿狸每天就都可以多吃了一粒了,怎么样?”
谢檀掰着胖乎乎的
几个婢了都愕然怔住,桓微则无奈抿唇,朝三暮四,改为朝四暮三,就能让阿狸对他感激涕零。郎君还真是会哄孩了啊。
谢沂给画月使了个眼色,命他把果盘撤下去,把侄了抱着举起来,“那,阿叔对阿狸这么好,等以后叔母生了弟弟,阿狸也要对弟弟好,好吗?”
他说着,似笑非笑地瞭了倏地羞红了脸的妻了一眼。阿狸自然是极为高兴地应了,追问叔母什么时候能给他生个弟弟。桓微面无表情地回敬丈夫一眼,彻底地打定主意,不理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皎:你怎么知道是弟弟?
谢某人:……
某皎(小心肝扑通扑通跳着):他是不是不喜欢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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