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之最近有点忙,苏府久不问世事,突然开始拉拢众臣,必须要花比旁人几倍的心思才把众臣拉拢过来。幸好有苏应元帮忙,他“不便”行走,苏应元便把他把该走的地方全数走一遍。半个月努力下来,原本梁大学士府稳稳当当的势力,已经被苏府瓜分得差不多。
萧宁之捏着苏应元送进宫的密函,唇上缓缓露出一个弧度。朝中有部分跟懿慈帝同年龄的大臣,本就是从前苏大学士的门生,只是因为苏府淡出朝堂,他们便安静了下来,如今他和苏应元联手,总算把那些人重新归纳进苏府的范围里。
南慕国建朝以来,太子都是众臣和帝皇一起选出来的。
多一个人归顺,就等同多一个人反对萧博衍。萧博衍想重新回到太子的宝座,就会更加艰难……
“萧博衍。”他轻声呢喃,目光渐深。
突然,身后的小太监失笑,说:“王爷,赵小姐来了。”
苏妃掌凤印之后,就时不时召赵清毓进宫来陪她,这些日子下来,赵清毓算把皇宫都逛遍了。
小姑娘见到他依旧拘谨,规规矩矩行礼,“王爷。”
“母妃让你进宫?”他问。
赵清毓低头,弯了唇,“嗯。”
“她不在和曦宫。”苏妃一早便到懿慈帝那头去了,如今还没回来。萧宁之问她,“我陪你坐一会?”
“……好。”没见到苏妃,贸然回去会很失礼。赵清毓安慰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往暧昧的方面想,毕竟这么多天以来,萧宁之对她没什么特别。船上那一晚,似乎已经是过去了……
萧宁之扬手,“上茶。”
他似乎很喜欢在林中小亭里久坐,好多次过来,赵清毓都是看到他一个人坐在亭中,静静看着书。好奇的目光不由得打量起和曦宫,这宫殿跟宫中的任何一个宫殿都不一样,树林葱郁,仿佛一个原始森林。
“喜欢这里?”他突然开口。
赵清毓吓了一跳,小手下意识拍着胸口,“是啊,整个慕城,这样的宅院大概只有和曦宫有了。”
“怕我?”萧宁之挑眉。
“不是。”她眼中似有复杂闪过。
萧宁之假装没有看到,没揭穿她,“若是喜欢,往后可以多进宫来小坐一会,母妃一人在宫中冷清,多一个人陪她说说话也好。”
一个人?
赵清毓敏感地捕捉到关键词,“王爷要去哪里?”
“我终究是大了,昔日是怕母妃受欺负,所以留在和曦宫。如今母妃手掌凤印,这后宫谁也欺负不了她,我也该搬出去住了。”搬出去,也更方便他跟苏应元联系,萧博衍被废,苏府肯定有很多事忙。
萧宁之想,今天苏妃离开和曦宫,前去懿慈帝那,就是商量给他在宫外修建府邸一事。
是了!
萧宁之今年已经三十一,萧天启比他小那么多,也早早搬到宫外去。
他一直深居和曦宫,会惹人非议。
可是……
一旦皇子自立,通常是要立正妃的。
赵清毓敛眸,不知他会选谁当宁王妃?她心中百味陈杂,分不清自己的心思,“那王爷……以后的府邸还会种这些树木吗?”
“不知。”萧宁之看着这些树,唇上露出一丝笑意。这树是按照五行八卦阵所种,第一棵树就是他亲自种下的,那一年他八岁,转眼间,二十多年一过,这些树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
笑意渐深,他说:“大概,不会种了。”
因为他不需要这些树来保护苏妃、保护萧谦之了。
他有双腿、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已经跟正常人一样可以行走……
如今只缺一个机会,把他能行走的事公诸天下!
赵清毓脸色一白,讷讷道:“王爷不喜欢这些树了?”
“当然喜欢,但是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从前年纪小,可以花很多心思在和曦宫,能更好地栽种它们。往后我要应付各种东西,没能在它们身上花心思,那倒不如不种……”真心想要一样东西,萧宁之会把最好的都给它们。
如果给不了,萧宁之不会种!
对树是如此,对人、对爱情亦是如此。
他口中的应付各种东西,是指帮助苏府,应付萧博衍的事。听在赵清毓耳中,却成了他自立府邸,应付自己的妻妾、应付宁王府一事。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赵清毓下意识起身,慌张道:“我,我想我该回去了。”
这样的萧宁之,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又慌又怕,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和难过……
来不及等萧宁之给反应,她撩起裙摆,急急忙忙起身。
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萧宁之一急,伸手拉她,“清毓。”
赵清毓躲开,“我要走了。”
萧宁之下意识想把她拦住,他才站起半个身子,倏地想起自己双腿的事她还不知晓。她这么胆小,又单纯……贸然行走牵住她,指不定会把她吓到!于是乎,萧宁之只能硬生生稳住身子,学着像往常一样,跌倒在地上。
木制的轮椅翻倒在地,往日那清冷俊逸的人跌在地上,眉心露出痛苦的神色……
已经离开的赵清毓又折返回来,蹲下来扶住他,“王爷,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苦肉计很管用,萧宁之单手扶着脚,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笑意,“没事,老毛病。”
他双腿的事,赵清毓跟很多人打听过,他们都说他五岁之后便是如此,懿慈帝找过各种世外神医,皆对他的腿没有用。她内疚了,“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躲开。”
如果刚刚让他拉住自己,他也许不会跌倒。
“没事,是我的问题,跟你没有关系。”他说。
赵清毓更加愧疚,她扶正他平日坐的轮椅,顾不上男女之防,直接扶起他,“疼吗?可以起来吗?”
眼前的姑娘刚刚及笄没多久,比他小了十多岁,个子小小的,高度只到他肩膀,那么小的人……竟然过来扶他?萧宁之有些想笑,单手搭在她肩上,用了几分巧劲,尽量不把自己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
重新坐回独属于他的座位上,萧宁之拂去她袖间沾上的叶子,沉了声,“多谢。”
赵清毓浑身僵硬,脑子一塌糊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