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盏灯笼挂在树梢，暖黄的光照耀下来，地上灯影斑驳。
一身紫衣华服的男人就站在树旁，看着不远处的黑暗，“出来吧，朕知道你在。”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被撕裂出一道口子，白衣男子从暗夜走出，“皇上。”
“萧逸云。”紫衣男子冷冷道出一个名字，“你倒是胆大，明知道朕在这里，还敢夜闯闲人居！”
萧逸云没半分被抓包的尴尬，神色如常，“我跟无双的婚事是皇上主婚，她在这里，我为何不能出现在这里？”
“呵，你还好意思跟朕提这个？”凤元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出声，“朕当初给她赐婚的是我东阳国的萧南王，你是吗？”
“皇上觉得我是吗？”萧逸云反问。
“你不是！”凤元帝冷了眸，无情说：“萧南王已经死了，在来南慕国之前，朕已经让人封了萧南王府。从此以后，我东阳国再无萧南王爷！”
他早已得知这个消息，但君臣十七年。这样的话从凤元帝口中说出，萧逸云的心还是揪了揪，“我能理解皇上的做法。”
“可朕不能理解你的做法。”凤元帝凉凉看着他，“萧逸云，你潜伏在朕身边十七年，到底为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
凤元帝继续道：“无双说，这十七年，你从未做过伤害东阳国、伤害朕的事。她说你这十七年，问心无愧！可是萧逸云，你欺骗了朕十七年，真的问心无愧吗？”
“问心无愧！”萧逸云抬眸，漆黑如墨的眼跟他对视，“我在皇上身边时，就是东阳国的萧南王，我清楚我足下是哪一国的土地，清楚自己受的是哪一国的命令。”
“哼！你这些话，也只能骗骗无双而已！”凤元帝显然不信，他道：“欺骗就是欺骗，朕不会相信你的鬼话连篇！”
“那皇上觉得我图东阳国什么？”萧逸云问。
凤元帝看着他。
他说：“我曾手掌东阳国四十万大军，驻守在东阳和北冥两国边界五年余，如果我有异心，东北关不会安定五年。”
“我曾为东阳国办事十年，深知东阳国大小机密，如果我有异心，可以用这些机密跟我父皇交换，不会回国半年才能靠腾县一事封王。”
“我曾在东阳国娶了我挚爱的女子，如果有我异心，不会留下她一人在东阳国伤心难过，独自回南慕。”
萧逸云有属于萧逸云的骄傲，他机关算尽，却不会丢失良知。
曾几何时，他手中有四十万的东阳国军队，跟懿慈帝手中的两营合并起来，足够跟手掌三营的韩雄较量！
但是他没有那样做！
他没有利用东阳国，没有利用凤元帝。他干干净净地来东阳国，便干干净净地回去。
东阳国的兵权、机密，他全留在萧南王府，留在了过去的萧逸云身上。
所以今天的萧逸云，可以骄傲抬头，跟凤元帝说，问心无愧！
“一派胡言！”凤元帝怒目瞪着他，“在其位谋其政，你所说的都是你应该做的，岂能成为你狡辩的缘由？”
“皇上说得没错，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想说的只是，我已经尽力把它做到最好了。”萧逸云道。
凤元帝一窒，皱眉，不知说什么才好。
冬风阵阵，两个男人站在院中，皆是沉默。
许久，凤元帝道：“朕并不看好你。”
萧逸云一怔，“我知道。”
“你的能力，朕不怀疑！但是韩将军府和梁大学士府屹立在南慕国数百年，根枝错综复杂，并不是你一朝一夕能拔除的。”对南慕国的局势，凤元帝早已经摸索清楚，他说：“萧博衍是个享受刺激的人，你今日能这么逍遥，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出手，他喜欢把猎物一点一点折磨致死，喜欢享受狩猎的过程。看看你那七皇兄，便是最好的例子！”
萧天启从前也是聪明伶俐的，受过萧博衍等人一番非人折磨之后，亲眼目睹他母妃死亡之后，便变成了懦弱怕事的样子了……
萧逸云敛眸，“萧博衍确实是那样的人。”所以为了防止萧博衍突起折磨他的心思，凤无双布置了一个崔三在他身边，他也在金鹰营埋下一个梁少烨。
这些，凤元帝都不知晓。
“所以……抛开你对朕的欺骗不说，朕也不会把无双留在南慕国，不会把无双交给你！”凤元帝冷哼一声，“朕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上吊死在宫中的陈妃！她是我东阳国尊贵的长公主，不需要活在这种担惊受怕中。”
“萧逸云，这点，你赞同吗？”
如墨的眼里，亮光明明灭灭，萧逸云似乎能猜到他今夜在这里的目的。
修长的手指缓缓握起来，青筋尽露，“皇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朕的意思很明显……”凤元帝转身，面对着他，“逸云，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应该让她跟朕回东阳国。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只有那里，才不会有第二个李府来劫持她，伤害她……”
“李府的事确实是我疏忽大意了，当时我……”
他话没说完，倏地被凤元帝打断，“萧逸云，朕不想听到你的解释！”
“朕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问过无双了吗？”他问。
“无双年纪尚小，又固执，还学不会看大局。她当然不会答应朕！”提起这个，凤元帝又是一肚子的火。
凤无双固执得像他年轻时候的自己！
“但是你不同，逸云，你心思细腻，顾全大局。而且你肩上有你的责任，你有你的风云山庄，有你的子民……无双离开你，你便没有软肋，可以放手去做。”
“只要你开口，只要你先离开无双……她伤心之后，就会跟朕离开！”厚实的大掌搭在萧逸云肩上，凤元帝继续徐徐诱惑道：“你放心，朕是她的父皇，朕一定会好好安顿她。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忘了你，重新开始她的生活。”
“明夏当初也是这样，离开了穆非离，她痛不欲生。如今半年已过，她心态已经平和下来，当初的一场爱恨如过眼云烟，在她漫长的一生里毫不起眼，往后……她会有灿烂的人生！”
“无双她……也会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