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凤无双的不妥协激怒了徐世谦，当夜，他便出门去了，直至天明时分才回府。徐老夫人知晓这件事时，已是第二天的早上。此时徐府的众人正准备出门，徐世瀚、凤无双等人都在。
徐老夫人睨门房一眼，尔后深深看着徐世谦。
不难猜测，徐世谦出门是去找尚书夫人、或者穆夫人商量事情。
徐老夫人冷哼一声，出门。
逍遥楼和尚书府之间的纠葛不宜声张，两府人不约而同选了在醉月楼会面。作为凤城最大的酒楼，任何人出现在醉月楼都不足为奇。掌柜见凤无双过来，亲自来招待。
凤无双轻声道：“在三楼准备一个大的雅间即可。”
掌柜点头，离开。
李尚书比徐府的人来得晚，他的精神似乎不大好，脸色憔悴，细看能发现他眼底的青黛，“徐老夫人，郡主。”
徐老夫人比一个手势，“尚书大人，请。”
李尚书坐下，尚书夫人跟随他一同落座。
到底是一条人命横在中间，两府不显热络。醉月楼的小二给众人添了茶，无声退出去。尚书夫人把热茶送到李尚书手中，轻声道：“飞钧已经去了，你就不要太伤心，免得累了身体。飞钧也不想看到这样。”
李尚书忽地就深深凝着她，看得她心底发虚。
一阵沉默后，他道：“徐老夫人，飞钧这孩子自小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尚书府静养，此番在逍遥楼出事，是意料之外。是飞钧不争气，我会同崔大人说，让他尽快把案子了结，免得拖累逍遥楼。”
此话一出，惊了一室人。
唯有凤无双，安安静静捧着一盏茶，坐在徐老夫人身侧，波澜不惊。
徐老夫人手中的证据，李尚书也有一份。
尚书夫人蓦地站起来，红着眼睛问：“老爷，你说什么？飞钧无缘无故死在逍遥楼，你竟然什么都不追究？你如何对得住飞钧，对得住大伯？”
李尚书抬头，怔怔看着这个陪在他身边数十年的妻子。如果不是他早就从凤无双手中得知真相，他会被尚书夫人的演技骗过，一如他当初深信尚书夫人已经接纳了李飞钧一样。
“事实如何，你比我更清楚。如今飞钧走了，也解了你心中的怨气。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要再提起！”因为提起，对李尚书而言就是一种伤害，一种隐在心口的痛。
尚书夫人愣在当场，“老爷，你说什么？”
“我已经知道了一切，逝者已矣，我不想深究下去。”他语气颓废，像是瞬间老了几岁，“飞钧的出生曾经是一个错误，我想弥补他，想纵容他，像是我已经赎罪一样。事实上，我却伤了更多的人，错的人是我，我把更多的人逼上极端……夫人，回府吧。”
尚书夫人握紧双拳，脸色发白。
李尚书却什么也不说，径自拉着她回去。
由始至终，他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跟徐老夫人说一声，这件事就此完结了。
临出门，他回头，道：“徐大公子，往后尚书府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徐世谦哑然。
失神间，一个茶盏突然砸到他背上，他侧眸，对上徐老夫人发怒的视线。
“谦儿，你当初是怎么跟祖母保证的！你说会借尚书夫人的面子，摆平这件事！结果呢……”提起这事，徐老夫人失望到不得了，“结果就是你和尚书夫人合谋，杀害李公子，借此机会嫁祸逍遥楼。我怎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尚书的话，坐实了凤无双的证据。
徐世谦没有反驳的借口，索性豁出去，“安的什么心，为的什么，难道祖母不清楚吗？为的是徐府的产业，为的是我爹一直为徐府付出的一切！我爹、娘十多年来一直为徐府付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辛辛苦苦打理徐府十多年，眼前这两个人略施小计就能夺去，我怎么甘心？”
“你……”徐老夫人指着他，一口气堵在心头。徐峰和裴氏做出的事，竟被他形容为徐世瀚等人的略施小计，她怎能不气？“你真是糊涂至极！”
“祖母，我没有糊涂，糊涂的是你！”徐世谦指着凤无双，“她是一个外姓人，你却让她协助帮助打理徐府的产业，难道祖母不怕徐府的产业被她败光了吗？徐府的百年基业，怎能落到一个外姓人手上！”
徐府的产业向来以徐峰为主，裴氏为辅。如今徐世瀚和凤无双，顶替的就是徐峰和裴氏的位置，徐世谦不甘心。
“你闭嘴，这是徐府的产业，留给谁，还不到你说话！”徐峰、徐年、徐诚三兄弟还在，这些产业怎由徐世谦惦记？徐老夫人沉眸，冷声道：“你回去好好反思，如果李尚书大方放过你，你就给我离开凤城，到西南那头的店铺去，短时间内不要回府。”
年关将至，此时把徐世谦逐离，无疑是不想他再参加徐府的年宴。
徐峰一惊。
徐世谦道：“祖母是讨厌我，不想看到我了吗？你不顾我爹、二叔、三叔还在，就把产业交给徐世瀚，难道还不准我有所动作吗？就算你要交给小辈，我才是徐府的嫡长孙，他徐世瀚算什么东西？！祖母，你考虑过我了吗？”
“大逆不道！”徐老夫人又砸了一个茶盏，这茶盏恰好砸到徐世谦的额角。
鲜红的血液溢出，顺着他额角滑落，让他看起来宛如地狱修罗，徐世谦赤红着眼：“祖母已经糊涂了，徐府的产业你就不要管了。”
“你说什么？”
“分家吧！”徐世谦一步一步靠近，鲜红的血滴在地上，形成一条血路。他像是完全不觉得疼一样，俯身，看着徐老夫人，“祖母，分家吧。把徐府的产业彻底分开，既然你想让他们掌管徐府的产业，那就让他们管他们的份额。大房的份额，我要自己执掌着，让它们重新回到大房手上！”
争不过他们，那就鱼死网破。
彻底分家，总比大房什么都得不到，还被徐老夫人厌恶来得强。
这是徐世谦最后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