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月将药方交给颜回不到半日的功夫,解药就被他研制出来了。
解药都是仓促间研制下来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不敢贸然给云司离喝,叫来云间月商量一番后,匆匆就往难民所去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师卿卿悄无声息地落到了云间月,看着颜回急急忙忙去找人试药的模样,有些不解,“这人真是鬼医?”
云间月手拢在衣袖里,目送颜回走远后,回了屋:“如假包换。”
师卿卿没出声,神色莫测地看向屋里,目光隔着床帐,落在榻上的云司离身上,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云间月也没出声,几步过去,将床帐掀开,然后打开了窗户。
云司离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换了旁人,说不定早就坚持不下,一命呜呼了。
但不知道是颜回给他吊了一口气的关系,还是他本人的求生意志很强,即便病成这幅可怜的模样,他也始终不敢就这样咽气离去。
他整个人已经瘦到脱了形,脸颊凹陷,嘴唇干裂,狼狈样子,早没了身为大梁太子殿下的气度和温润。
云间月却倒了杯水,准备拿棉团替他润一润干裂的嘴唇时,师卿卿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
她拿过杯子和棉团:“我来吧。”
手上一空,云间月没说什么,抱着手站到了一边看着。
师卿卿的动作格外小心,几乎可以说是虔诚,长发从她肩侧滑下,遮住了她一半的侧脸。
云间月站在稍微靠后的的一些地方,也就没能看见,这一刻师卿卿的脸上完全是同她杀人时的那种兴奋不同。
是独属于的少女的温柔和宁静。
“我准备回京了。”师卿卿突然说道。
云间月愣了一下,但并不意外,抱着手道:“你不等我大皇兄醒了再走?”
师卿卿轻笑一声,是自喉咙里发出来的那种愉悦:“等。不过之后不会出现了。”
“为什么?”云间月拧了拧眉,有些难以理解,“你赶来江南,不就是为了他?你要是走了,他就不会知道你来过。”
师卿卿没说话,等云司离的嘴唇湿润了,她才转过身,走回桌边,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我来江南,不是为了他。”她垂着眼,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我是为了我自己。”
云间月抬起头看她。
这才发现,她年纪其实也没多大,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
大约是平时以不着调的妖娆模样示人,妆容和穿着也颇为成熟稳重,这才让人忽略了她真实年龄。
师卿卿瞥过目光,与云间月对视一眼,颇为无奈道:“我真只是来还你大皇兄的恩情,你不用这样看我。”
云间月收回目光,越过她落到云司离身上:“我大皇兄这个人,看起来挺好,对谁有礼,其实他比我还要无礼。”
对谁都有礼,才对谁都无情。
能被放他在心上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师姑娘,你我都是女子,我得提醒你一句,”云间月侧目,静静地与师卿卿对视,“有时候奋不顾身的对一人好,并不一定就是对的,你得为你自己好好活着。”
师卿卿笑了一声,道:“我现在就是在为我自己好好活着。”
听了这话,云间月就知道多说无益了。
她想了想,退出屋里,将这短暂的时间留给师卿卿和云司离。
师卿卿却也只是沉默地坐着,守在他身侧,在他嘴唇稍微干一点时,拿棉团替他润润唇。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颜回带着结果回来时,一进院子就见云间月拢着衣袖站在廊下,靠着梁柱,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站在外面?”颜回想也没想就要往屋里闯,“试过了,解药是真的,我已经吩咐你那俩丫头下去熬了……我先去看看你大皇兄的情况。”
眼看着他手都要挨到门框了,还差一点就能将屋门推开自己,云间月扯住他的衣袖将人拽了回来。
“再等等!”她把人拽到院里的石桌旁坐下,“你同我说说这解药是怎么回事……”
颜回神色一沉,拧着眉瞪着云间月:“姓师的在里面?”
云间月拽着他不放:“她有名有姓,不叫姓师的。”
颜回抬手就是一巴掌:“云间月,你这小王八羔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云间月道:“胳膊肘本来就是往外拐的,你往里拐试试?再说了,那是我未来嫂嫂,我这也不算往外拐。”
“放屁!”颜回气得口不择言,“你当我不知道她是谁?要没容玦暗中牵线,就她也能做太子妃!?做梦还差不多!”
云间月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大老爷们,怎么对人小姑娘有这么大成见?”
颜回一下子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梗着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响他才甩开衣袖,不耐烦道:“说了你也不懂!小姑娘家家的,滚一边去,别来烦我!”
平时都他让云间月,不耐烦纠缠的时候,将人一甩开,就跟泥鳅似的滑出老远,捉都捉不住。
云间月就看着他火烧屁股似的闯过去,一脚将门踹开,准备好的腹稿正在肚子里酝酿呢,发现屋里除了云司离,一个人都没有。
他顿时觉得自己被戏耍,回头狠狠瞪了云间月一眼:“等会在收拾你这个欺师灭祖的王八蛋!”
云间月没出声,抱着手仍然坐在院中。
她微微抬头,目光落到屋顶上时,刚好就看见一抹紫色的身影从屋顶上一晃而过。
“下次见,就是在京城了。”云间月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知道师卿卿不会就这样离开,但之后肯定也不会出现。
离开得这样潇洒,怕是从来就没想过要将自己来过的事情告知云司离。
云间月抿着唇,站起身,缓缓朝屋内走去。
青萝和连镜熬了药来,颜回亲自掰开云司离的嘴,给他灌下去,喝了一半,洒了一半,弄得满屋子都是药味。
颜回扔了碗,死死扣着云司离的脉搏,沉声道:“再去端一碗来!”
“不用了。”
榻上的人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有气无力地开口:“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