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衙门。
两厢对峙,京兆府尹像个夹在三只凶猛飞禽里的鹌鹑,只敢擦冷汗,连句话也不敢说。
云间月高高在上地坐在旁侧的红木绢花椅上,整了整有些褶皱的大袖,缓缓道:“你家那小废物的子孙根就是本宫剁的,家伙什应该被行云阁的伙计丢在了茅坑里,你要不要去找找?”
谁不知道大梁的镇国长公主是个混账?
卫国公虽早就有所耳闻,平时都绕着走,基本上没遇见过,但这还是头一次正面交锋。
可是,混账就混账,大不了一起耍无赖,怎么还这样粗鲁?
说不过就骂人,骂不过还要动手打人!
要不是因为这里是京兆衙门,只怕方才她说不过常御史时,常御史已经叫她身后那黑脸侍卫给打了。
卫国公被她气得头顶直冒青烟,转头向京兆府尹告状:“大人,你看她……她杀了人,还毫无悔意,倘若今日不是在大人这里,她是不是连老夫也要一并杀了!”
大人大人,大人他脑壳疼!
云间月嘴角含笑,盯着卫国公的眼神却十分阴冷:“怎么会?本宫一向讲道理,怎会是那种目无法纪的人?”
卫国公被她看得缩了缩脖子,哽咽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欺辱吾儿,难道还不是目无法纪之人!”
京兆府尹为难地看着云间月,好言相劝:“呃……长公主殿下,臣等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请您来,问问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没怎么回事。”云间月斜了卫国公一眼,淡淡道,“卫国公家那废物点心害得端康皇姐早产不说,还毫无悔意,对本宫不敬,本宫实在看不惯卫国公这样的忠臣家里有这样一位废物,所以替他教训教训罢了!”
说着,她绯红的嘴唇轻轻一勾,挑出一抹妖艳的冷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自己身下就见了血,真是吓死本宫了。”
她满脸挑衅,实在是看不出半点被吓死的模样。
卫国公气得七窍生烟,跳起来指着云间月大骂:“方才你还说是你伤了他!”
云间月眼尾一挑,眼波好似能勾人心魄似的,格外妩媚动人:“是啊,就是本宫剁的,怎么了?”
卫国公气得一口气倒不过来,指着云间月道:“你……”
连镜站在云间月身后,手里拿着她的幕篱,冷冷斜了卫国公一眼,道:“国公爷,公主不将话说开,是给你面子。倘若今日真要认真追究起来,你家还躺在棺材里的那位,今日怕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卫国公自然知道自家那小废物平时干的都是什么事儿,也知道那日在行云阁,他不仅惹了云间月,还惹了钦定侯,所以太皇太后才不想帮他。
但卫国公不甘心,好好的孩子,往后不能传宗接代也就罢了,竟然还因此没了命。
她夫人受不住打击,吐了好几口血,至今还躺在床上没醒来!
要他咽下这口气,不同云间月追究,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事!
“狗奴才,主子讲话,且有你说话的份?”卫国公迁怒连镜,“说不定就是你教唆长公主这样无法无天的!”
云间月笑容倏地一收,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她淡漠地将卫国公一扫,也不说原因,直接吩咐季长随:“嘴里不干不净,污了本宫的耳朵。长随,替我折了他的手!”
季长随得了命令,当即要上得前去,依言折断卫国公的手。
卫国公还是害怕不已,连忙拔腿跑到府尹大人的的身后,心虚道:“狗奴才,休敢在京兆衙门动手!”
府尹大人怕被牵连,忙道:“别别别……别动手!冷静冷静,有什么话好好说,你没必要非动手不可是不是?回头要是有什么不好话的传出去了,长公主往后还如何做人?”
云间月不在乎这些,可季长随却犹豫了。
他转头看向云间月,迟疑着没动手。
但云间月眼皮都没掀一下,望着站在府尹大人身后得意洋洋的卫国公,缓缓道:“本宫说了,折了他的手!”
季长随没在犹豫,一个空翻绕过府尹大人,捉住站在他身后的卫国公,“咔吧”一声,折了卫国公的人。
“啊——我的手!”
颜回从门外进来时,刚好听见这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他还披着云司离的披风,畏冷似的抱着一个暖手炉,款步走进屋里,玩笑道:“卫国公好嗓子,要是去了那温柔乡,我都要一掷千金了。”
他穿的是一件霜白色圆领袍,胸前绣的是隔云端的广寒宫,宽大的衣袖拢在一起,遮住了他抱在手里的暖手炉。
外面搭着云司离的玄色大氅,云司离比他高了半个头,那大氅搭在他身上,看起来颇有些格格不入。
颜回虽在宫里没担什么要职,就连太医院院正都是一个挂名,除了云司离,寻常根本不见他替谁治病。
但仅凭他时常出入乾清宫,还是镇国长公主师父这一点,在座的都要给他一点面子。
府尹大人还以为是云司离要他来传旨的,连忙站起来相迎:“颜先生怎么来了?”
进了大堂,颜回也丝毫没打算将大氅解下来,也没坐,径直走向面如猪肝色的卫国公,往他手上一瞧,啧啧道:“不愧是容玦的人,手段就是细。”
季长随不冷不淡将他一瞧,淡淡道:“过奖。”
颜回一笑,将手里的暖手炉往旁边案上一放,摸过卫国公的手:“忍着点。”
说罢,不等卫国公反应,又是“咔吧”一声,被季长随折断的手臂,就被他熟练地正了回去。
卫国公再次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颜回在他手臂上一拍,随即抱上暖手炉,戏谑道:“别嚎了,手没断。”
说罢,他好似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转向府尹大人,问道:“你们方才说到哪里了?”
府尹大人冷汗直冒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有镇国长公主盯着,他完全没敢添油加醋!
“哦,这事儿啊,我倒是有所耳闻。”颜回踱着步子走回云间月身侧,在她小腿上踹了踹,“起开。为师来了也不知道让座,没点眼力见……”
他撵开云间月,大爷似的坐下,这才道:“证人我都带来了,府尹大人可要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