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帝者,无一半息不为坐稳皇位而忧……
当黄芪肖听到殷掠空说出这么一句话儿,他心中已非震惊,而是越发想知道他徒弟身后之人到底是谁。
为永安帝所信任,并非如外人那般看来万无一失,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今日得君信任,明儿指不定就会被砍了脑袋。
而他徒弟所言,容兰郡主早有所察陶嫔欲害她,将计就计反扑连家,意图借连司业连四爷的贪心不干净累及连都给事中,最终直指连总督,为她父除去山东制肘的障碍。
纵不能除尽,但能在永安帝心中自此埋下一根刺,让怀疑的种子萌芽,亦不失为最好的反击策略。
此点他不是没想过,却未想深,继续想下去,因着容兰郡主不过九岁,他不敢相信,一个九岁的小姑娘真能有如此谋略?
“师父说宫里仅有四位皇子,可师父也别忘了,皇上正值壮年,后宫三千,随时都有可能再孕育龙胎。”针对她师父方将所言,殷掠空说出自来总被人们忽略的一点:“今岁选秀,又有多少贵女入选,新秀进宫,皇上必有一番宠幸,指不定这会儿宫中,便已有哪位贵人怀上龙胎。连家倘真有淌夺嫡浑水之心,那么前有陶嫔,后再来梅嫔兰嫔菊嫔竹嫔,又有何奇怪?”
红校尉赞同:“此言有理!后宫妃嫔如云,皇上就是再生十个八个皇子公主,那都极有可能!”
“所以,问题就在连家,到底有无此心。”黄氏肖最后总结,“女官一案大致查明,只可惜了陶嫔在当年好不容易逃得一命,却为人所利用,进宫自投罗网,自取灭亡。”
“师父怎么就知道陶嫔无报仇之心?”殷掠空问。
“当年蓝家文字狱,蓝祭酒纵真是被人所害,那也非鲁靖王之过。”黄芪肖觉得陶嫔要报仇可以,但没找对人:“据我所知,当年鲁靖王与文字狱并无干系,而是当时蓝祭酒的对头为了铲除蓝氏一族所下的暗算。”
“谁?”殷掠空问,与红校尉齐头往黄芪肖那边凑近。
黄芪肖没想多言:“陶嫔打主意打到容兰郡主身上,想必已是蓄谋已久,那女官一直没能查到真正身份,想来也该是陶嫔身边的人。”
殷掠空极有眼力劲地没再问:“也极有可能那女官……并非女官!”
红校尉怔住:“不是女官?可女官死时,身上是穿着……”
女官衣袍,此四字他没说出来,因着一套女官衣袍要弄来穿上,非是难事。
而锦衣卫则一直被女官身上所着衣袍被引到先入为主的圈套里,方一直没能查出女官来自哪一宫,在哪一位贵人身边侍候。
“我才刚刚想到,便想到了,还是早就想到了?”黄芪肖则问着殷掠空这个先后问题。
“刚才说了那么多,师父所言,红叔所查到的,我说着想着,也才刚刚想到这个关健。”殷掠空是早听夜十一说的,并非她想到的。
红校尉看着殷掠空:“嘿,小子行啊,挺聪明!”
殷掠空微扬下巴:“红叔才发现啊!”
看着得意的徒弟,黄芪肖扬起笑,未再追问什么,总有一日,徒弟身后之人,他总会知道的。
“随我进宫,直接前往陶嫔宫里,女官是不是陶嫔的人,审审陶嫔身边的人,也就得出答案了,女官到底是被谁所杀,一探便知。”黄芪肖起身同红校尉道,又看着殷掠空道:“我同红叔去趟宫里,了结女官一案,没事儿便回家去,再让我知道同花督主站一处说话儿,小心我打断的腿儿!”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日恶鬼同他徒弟站在衙外侧墙小胡同里聊得颇好之事!
殷掠空低下脑袋:“是,师父。”
红校尉亦有些为人父的担忧,不放心地随之嘱一句:
“听话,大人是为好。”
“知道了,红叔。”殷掠空悄抬脸,往红校尉那儿眨眼。
黄芪肖也没回头,不知是背后长了眼,还是怎么地,反正她刚眨完眼,便听她师父哼一声,她赶紧又埋下脑袋,作认错状。
连司业自被黄芪肖自国子监带走,问了些话儿后,便将他放了,回到连府,他便过得颤颤兢兢,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三弟找他说话儿。
连都给事中自出事儿,便一直沉默着,只默默地提笔与远在山东的长兄联络,商议对策。
直至昨儿个,黄芪肖带着红校尉众堤骑将陶嫔宫里翻了个底朝天,审了个须尾,女官一案中的女官得以证实,确为陶嫔宫中之人,亦非任宫中女官,不过是穿着一套女官衣袍数次与容兰郡主往来,陶嫔再将女官沉井,试图以女官之死引起永安帝心中对鲁靖王的疑,造成容兰郡主并不安份,在宫中到处拉党结派的假象,达到陶嫔借永安帝之手严惩容兰郡主,最好是一举让容兰郡主彻底消失于宫中,永被禁足于鲁靖王府中的目的。
以此,激化永安帝与鲁靖王的战争。
不得不说目的计划很不错,只可惜陶嫔终归见识有限,纵深处宫中数年,仍看不清有些人有些事,并非陶嫔所想象的那样简单,想要操控,那更是痴人说梦。
特别是陶嫔低估了容兰郡主!
容兰郡主设计反扑,利用他那不长进的二哥达到将他连家脱下水的目的,不同于陶嫔行事的不周,容兰郡主的策略不费多少力气,不过是顺水推舟,便打造了现如今的局面。
也怪他平日里瞧不起他二哥,自来不对他二哥有所关注,以致于让他二哥那点贪财的毛病让人有机可趁!
更不知道当年为蓝家遗根捏造陶氏官家女的身份,继而得以顺利入宫,终为陶嫔一事儿中,竟还有他二哥一笔,且是借他名义向礼部核查官员保证!
早早下衙,坐在前院厅堂里等连司业自国子监回的连都给事中头疼地揉着额际,今儿他一定得同他二哥好好谈谈。
他与长兄的意见相同,历经此事儿,他们都觉得他二哥并不适合官场。
倘能说服他二哥弃了仕途,待在家中与他四弟一般做个富贵闲人,他与长兄皆愿一辈子不分家,由他们养着二房四房,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