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会没散多久,诗会也散了。
回去的路上,谢大少坐在谢家大车里回英南候府,一脸阴沉,小厮古关随坐车侧,半晌连眼都不敢抬,他知道大少爷在生气,因着八小姐在生气。
宁大少宁二少坐在宁家大车里回宁府,宁大少早忘了暗讽莫息杨芸钗同时间闹肚子疼的蹊跷,宁二少也觉得莫息没生他气实是他没说错话,俩兄弟已不再想着肚子疼一事儿,两人正说着今日茶会早散的热闹。
“倒是不曾想,谢八小姐竟这般有趣!”话虽这样说,宁大少眼里可都是看红戏的光芒。
“我倒觉得谢八小姐不该如此,人家孙小姐冯三小姐也没得罪过她。”宁二少没啥坏心眼,看人看事皆直接得很,他纯粹就是觉得在旁人举办的茶会上闹事儿,实属没有礼数冒犯主家的行为,真真不可取。
宁大少的小厮经义与宁二少的小厮成忠都了解自家主子,大少爷素来主攻,二少爷素来主守,大少爷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二少爷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相较起大少爷,二少爷有时候也木讷迟钝了些。
在成忠看来,那是二少爷心不坏,事总没往坏处想,什么话说出口都是据事论事,毫无歧义,然放到大少爷嘴里,通常都能带出一连串的话中有话来,他觉得有事没事,二少爷还是别总和大少爷同进同出的好。
在经义看来,大少爷聪明机警,谋大事者就该如此,主动出击争取自已想要的,总比二少爷望着一分三亩地守着强,且有了二少爷这陪衬,大少爷的光芒越发无法阻挡,他为能在大少爷身边侍候而感到庆幸。
莫家大车上,莫息莫九同车,永书品优同在,各自主子明明没有说话,但他们觉得氛围有些奇怪,两人暗下眉来眼去好半会儿,也没察出怪在哪儿。
“去出恭,是不是见夜大小姐去了?”半晌后莫息开口,问得单刀直入。
莫息掀眼皮看向莫九:“坤堂叔此话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莫九简单道。
“出恭而已。”莫息更简单,也是没说实话。
莫九看了莫息一会儿,没再问,他沉默着。
冯大送走马文池安有鱼及其他官家子弟,便回了明澜院,刚进院,便有丫寰禀报,夜十一有请,故他屁股还未沾下座椅,脚尖一转,便前往清宁院,没多久出来,他沉着脸往竹珍院。
安有鱼自进了太医院,为了方便缩短每日上差的路程,她自原来的旧宅搬至只离太医院两条街的新宅,她本无需马文池送,然马文池坚持,两人便一路边走边聊。
“早知谢八小姐与十一不对付,没想竟已到随时能掐的地步。”安有鱼感叹,“宫里斗来斗去,连宫外都不消停。”
“谢八小姐不是十一的对手。”马文池一锤定音,不想再谈谢八与自个徒弟,他状似随意一问:“师兄,往后有何打算?”
“打算?”安有鱼微怔地看了马文池一眼,“什么打算?”
“师兄真打算承继吕院使之位?”马文池心中默叹,他这师兄除了医术,还真是什么也没在她脑子里,他徒弟之前对师兄下的定义不错,整一个医痴!
安有鱼哈哈笑两声:“师弟这话说的,好像院使之位那么容易就能坐上似的,吕院使是我二师父,除了咱俩的师父,就他医术最是高明,我跟在二师父身边学医,只为学医,不为旁的,当初师父同意我拜入二师父门下,也叮嘱过我,万不能被权财所迷眼,更不能被权财为驱使。”
言下之意,院使不院使的,她没想过。
至于称呼吕院使为二师父,也是安有鱼征得他老人家同意的,毕竟抚养安有鱼长大并教她医术的是如父如师的叶游医,吕院使也早有耳闻叶游医妙手回春的高明医术,可惜一直没能有机会聚首论医,凡事先来后到,相较起叶游医,吕院使自认已身对安有鱼的恩情最多也只是师恩,自无法同叶游医的父恩师恩相较,后知安有鱼还同叶游医一般一直有游医布药的习惯,更直称赞安有鱼不仅医术不错,且具医德仁心,能收安有鱼为他医术传人,亦是他之幸。
安有鱼没争太医院院使之心,马文池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紧根弦,再往前走了一会儿,他再道:
“既只是为学医术,师兄何不退出太医院?一样可以跟在吕院使身边学医。”
他实不愿安有鱼身处权力漩涡,纵有心争位,也怕有人将安有鱼当成拦路石千方百计除之。
安有鱼摇头:“不行,二师父一生奉献于太医院,对太医院有着深厚的感情,那感情同对吕府这个家没差别,我虽没争位之意,然二师父却是希望我承继他毕生医术之余,也能替他继续在太医院供职,为大魏为皇族为所有需要医者的人,奉献一身医术。”
“那师兄是答应了?”马文池思绪有些复杂,这会儿也不知到底该往哪边倒。
“嗯。”安有鱼点头,“师命不敢违,除非太医院不要我,免去我太医院医官一职,否则我只能顺着二师父的意,努力学医,也努力做到最好,为二师父退出太医院之际力争院使一位做万的准备。”
马文池苦笑,她一日不恢复女儿身,他便一日无法将心悦之情诉于之口,倘她真在太医院待一辈子,那他只能默守她一辈子了。
一路回到安有鱼现居宅子,马文池沉默到底。
安有鱼不知马文池为何突然情绪低落起来,问了两句,马文池随口说是翰林院有点儿麻烦,她便未再问,翰林院中事可非她一介医官能伸手的,末了只道:
“倘真的麻烦,师弟可同十一说说,十一那鬼灵精,主意多得很,是她师父,也别总板着张脸,多同十一说说事儿,不管有无用,十一总能出个主意。”
会这样说,是因着张屠夫一事儿,她是师伯,她师弟是师父,本该是师父亲,结果却反了,她觉得问题就出在师徒俩的沟通上。
马文池明白,安有鱼是不希望他与他徒弟中间隔着一道墙,纵这道墙不厚,那也是墙,遂点了点头,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