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灿依着徐海生的吩咐,兵至葫芦谷,便不再前行。
此前,三山诸国皆无常备军,所以在此筑关毫无意义,不能把它变成一座百姓们生活居住的城池的话,建了雄关又有谁来守?
但是此番杨瀚已经决定,在此筑关,由各部落轮番派兵戍守,以御南疆之敌。
杨瀚是这么说的,是不是这么想的,就无人知道了。
苏灿指挥士兵依山就势筑造关隘,发现依照杨瀚派来的大匠指点,左右不仅有藏兵洞、戍兵营、校武场,甚至还有冬暖夏凉四季恒温的洞窖,可以储放大批粮草。
这个……苏灿觉得有疑,但他把疑惑藏在了心里。
上一次,赵毅袭营,险些葬送了他的先锋营,若非徐公公神兵天降,他就完了。
从私心里,他对徐公公是感激涕零的。
徐公公不仅救了他,救了他的先锋营,还把被偷袭一事帮他遮掩了下去,上报朝廷的是疾进途中,果见宋军远来,先锋苏部,不顾跋涉之劳,敌众之险,毅然率众上前,打响了一场漂亮的阻击战。
成功抵挡住了宋军北上的步伐,为中军人马及时赶到争取了时间。
另一方面,他也清楚,只要他想继续掌握现在的权力,让他的家族在部落中后来居上,跳到原本的主将家族头上,他需要大王的支持。
大王要支持他,那么大王首先要有权力。
苏灿已经秘密写信回家,叫家族那边开始有所行动,同时,他每日巡营,与众将士同饮同卧,正在不着痕迹地拉拢那些中低层将领,包括普通士兵的支持。
他们每一个个体,背后都有一户人家,每一户人家,都有千丝百缕的社会关系。
这股力量拧在一起,绝不容任何人等闲视之。
……葫芦谷的那一端,宋国皇帝赵恒也在筑关。
关还没有筑好,但他手书的此关的名字已经写好,镌刻在一方巨石上。
“一夫关“。
负责筑关的是败将赵毅,这是他的亲兄弟。
赵恒留了一部人马随赵毅筑关,自己率大队人马回了大泽城。
当赵毅损兵折将而归的时候,赵恒就知道,机会已经失去了。
他没想到杨瀚竟能组织人马,再度迎头赶来,正如依照常理来说,谁都会认为,在经历如此重大损失的时候,宋国不可能真的再对三山用兵。
赵恒就是算准了这一点,他才想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是可以以弱胜强、以寡敌众的。
可是,三山的主力不是在瀛州么?
杨瀚这个三山大王不是一个调不动各方势力的傀儡么?
各部落的联盟军,怎么可能会听从他的调遣?
大战之后,又是在折损过半,大雍城险些失守的情况下,就因为他的一个揣测做出的命令,三山军就能再次开拔而来,而且士气犹胜之前?
赵恒想不明白,忆祖山那边的最新情况,他的斥侯还没有打听清楚并传递回来。
但赵恒已经感觉到了杨瀚这个对手的可怕。
所以,赵恒回大泽了,他让二弟赵毅筑关坚守,防止三山军趁胜而来。
自己则马上与最南边的千山部落联盟取得联系,同时遣使赴大秦。
他要向一向身处最南疆,有些耽于安乐的千山联盟明白,一口锋利的刀,已经悬在它的头上。
他要让野心勃勃,正一边磨刀霍霍,一边筹谋立国之后,就拿大宋试刀的大秦明白,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可怕敌人,正在北方崛起。
整个南疆三大势力,必须联起手来,共御强敌。
依着赵恒心中的算计,最好的结果,是能够让桀骜的大秦认识到三山国的可怕,让耽于安乐的千山联盟赶紧整军备武,达成三方联盟,起码暂时停止三方势力内部的磨擦。
强国谋天下,讲究远交而近攻。
可是以大宋如今的实力,欲卑伏敛翼,遮掩锋芒,旁人都不允许,那它唯有结交近友,共御远敌!如果做不到,他宁愿自撤帝号,归附大秦,也不投降三山。
赵恒的算计,其实并没有错。
因为他一旦归附三山,那么三山接下来不管是打千山联盟,还是打大秦,他的大泽城都是最前沿。
粮草辎重,势必要大量从当地抽调,没道理这里属于本国国土,却不惜损耗,千里迢迢地从别处运。
兵将,势必要可着本地一切可用之兵,俱都驱赶上战场,同样都是三山子民,你们身处战争漩涡的中心,反而想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怎么可能!就算没有这些事,只要三山的兵马入驻他的大泽城,大秦和千山的战火也会烧过来,倒霉的,依旧是他们。
可就近投靠最近的强大势力大秦,首先来说,三山军远道而来,其威胁比随时可以向他递刀的大秦就小的多。
另外,大秦与大宋太近了,双方的地盘甚至犬牙交错,有相互融合的地段。
战端一起,大秦没理由不就近集合他们的精锐,与赵恒的人共御强敌。
一旦情势不妙,赵恒还可以把战兵留下,其余老幼,举族迁入大秦地界,接受秦军的保护。
赵恒的算计,并没有私心。
以上种种,都是为了保证风月部族的延续。
站在大风和月华两大部族的角度来看,他无疑是一个伟大的、无私的领袖。
……东山,东山部落,早已经成了一个国。
他们甚至没有举行过一个公开的仪式,也不需要,因为他们太穷了,一穷二白的结果就是,每日只是为了吃饱肚子而奋斗,没有太复杂的社会关系和社会架构。
所以,当小青出现,并且把他们聚在一起,也有办法喂饱他们的肚子的时候,聚在一起,当然更容易与这恶劣的自然环境战斗,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就聚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谁首先如此称呼,小青就被尊称为女王,并被赋予了王的权利。
随着小青带领东山勇士们南征北战,东杀西讨,统一了整个三山洲东部,并且收编了沿海所有海盗,并把他们组建成了一支强大的海军。
这支海军,不仅在瀛州之乱时,趁火打劫捞到了许多好处,现在更是经常远洋,前往方壶帝国、蓬莱帝国的海域做海盗。
从海运贸易非常发达的方壶帝国、蓬莱帝国,抢回了大量的财富。
现在,来自远东的黄皮肤海盗,已经成了这两大帝国海商们的噩梦。
富可敌国的大海商们纷纷开始组建自己的海军,为他们的船队保驾护航。
这的确给小青的舰队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不过,小青搞了两手措施,结果不断她的海盗团队伤亡率大幅降低,获得的财富反而更高了。
首先,小青派人同一些大海商取得了联系,收保护费!只要交了保护费,悬挂了血鸳鸯海盗旗,她不但不抢,还会派出战舰护航。
这个支出,要比养一支舰队少的多,虽然不情愿,可是算了算账,还是划算的,于是就有人答应了。
同时,小青把一部分海盗船改成了商船,垄断了三山、瀛州两大洲与方壶、蓬莱两大洲的海上贸易,而且这商船一旦碰上落单的商船,随时会再重新操起海盗旧业。
这些点子,可是那些东山部落长老们永远想不到的点子。
这些耿直汉子只有两膀子力气,一腔子血性,所以对他们的智慧、艺术、绘画、园艺、农业、畜牧、航海、战争女神小青,崇拜的五体投地。
没错,这些耿直的东山汉子多多少少也听说过蓬莱帝国的神话传说,知道有那么一位全能的女神,叫雅什么娜的,在他们眼中,他们的女王,丝毫不逊于这位女神!小青这个女王可比杨瀚混的强多了,她在东山,可以说是说一不二,只要她一声令下,纵然叫人蹈海自杀,也会有无数的勇士毫不犹豫。
小青女神刚刚收到一件蜡封的竹筒,是由木华离乘着飞龙,从忆祖山麓带回来的。
小青站在竹楼的阳台上,接过木华离乘着飞龙从半空中抛下来的竹筒,转身回了房间,丝毫没有理会竹楼外因为意外看到女王出现在阳台上,而又惊又喜地跪拜下去的子民。
小青坐在用竹篾编制,又精巧又美观的桌前,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弯刀,割开竹筒的封漆,撬开筒盖,向外一倒,“吧嗒“一声,里边丝帛写就的信软软地滑了出来,同时还有一件东西,随之落在竹桌上。
还有一支簪子。
一枝桢楠木雕成的簪子,先用粗布、后用丝绸细细打磨过的,仿佛整枝簪子,通体泛着比黄金更灿烂的金光,同时散发着桢楠木本身特有的淡淡清香。
它比黄金轻,戴在头上更轻盈,同时又有着比黄金更润泽的光。
簪子的顶端,雕着一朵花,那是一朵月季。
小青拈着簪子,面上已是一喜,再看那簪上花瓣,顿时目中波光流动,喃喃自语道:“花落花开无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关。
牡丹最贵惟春晚,芍药虽繁只夏初。
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
小青此前不仅经历过漫长的人间岁月,本身也是琴棋诗赋无所不精,要不然也不会被那些耿直汉子们敬畏地认为丝毫不逊于蓬莱人神话中那位艺术绘画无所不精的雅典娜女神了。
这样的才女,自然只一瞧,就明白杨瀚送她这簪子、簪上又雕月季是为何意。
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
簪雕月季,其意已不言自明。
而且,自古男子赠情侣以信物,耳环、同心结、戒指、裙子、缠壁金、梳子……这些都是可以的,但是,这些都只是表达爱情,唯有簪子,是要迎取对方为正妻,才会赠送的信物。
那个家伙……近三年前,徐诺册立为后,小青愤叛东山,虽然只是一场戏,可小青心底里也知道,以徐诺的家世,和她能给予杨瀚的无尽帮助,再加上她和杨瀚足足三年的长相厮守、耳鬓厮磨……那可是比自己和杨瀚从祖地一直到三山,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长得多。
这正妻之位,十之八九……不,是十之十八九,永远与她小青无缘了。
想不到……一抹醉人的笑妍绽放在小青的脸上,让她看来,比春花更加娇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