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红棉觉得是时候让女儿明白,她这个母亲的存在了。
北宫珺对这个母亲亲近不起来,她也很无奈。在她心里最不可欺骗的就是自己的感情,明明不亲近一个人却要强装喜欢讨好,她真的做不来。
贺老夫人自打贺红棉进入永寿居,便一直暗中观察这一对母女。北宫珺从贺红棉进门问了一声,“母亲安好!”后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心中不禁暗暗着急,自己已近天年,还能给北宫珺几年的庇护呢?最终不是还要靠亲娘老子吗?
这么倔强不知圆滑处世,以后是会遭罪的呀!所以当贺红棉和北宫明宇提出带北宫珺回府后,贺老夫人没再犹豫便答应了。
北宫府毕竟是自己的家,即便是出嫁的女子,都会回家小住。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日日住在外祖母这里也就罢了,若是连家都不回一趟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告别了贺府众人,贺红棉,北宫珺和北宫妍同乘一辆马车。北宫明宇领着双生子北宫哲和北宫澈乘坐另一辆马车,临上车前,北宫澈非要上母亲的马车听北宫珺讲去蒲州郡救治病人的趣事。
北宫妍笑着哄道:“好澈儿,二姐如今都跟咱们回家了,你想哪天听不行啊?乖,快上车,今日你二姐赶了一天路,想是身体已经乏了,我们快回家让她好好歇息歇息!”
北宫澈不情不愿的上了父亲的马车。
路上,北宫妍和北宫珺一左一右坐在贺红棉两侧,北宫妍挽着贺红棉的手臂,笑道:“母亲,近日宝玥斋新做了一批头饰,镶满了各色宝石,女儿觉得那些头饰甚配母亲肤色,等到哪天得空了我们和妹妹一起去看看吧!”
贺红棉温和地笑道:“你若是觉得称我肤色,那些头饰一定是极好的。难为我儿处处想着我!”
北宫珺没答话,独自垂首沉默。
“妹妹,你可有什么喜欢的首饰,到时姐姐买了送你!”
“不必了,我于这些并无多大兴趣!”
贺红棉听见这话神色冷沉,她知道皇帝今日赏赐了不少金银宝物给她,自己作为她的母亲有权为她保管打理这些赏赐,可从见她至今,她连跟自己提都没提。倒不是她是一个多么贪恋财物之人,只是气她不将自己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虽然北宫珺一路上基本有问才答,其余时间都是垂首沉默,可马车上并不显得气氛沉闷。北宫妍很是擅长照顾每个人的心情,一路上说笑不断。
“再过一个月就是母亲生辰了,妹妹往年都不在家,所以不曾给母亲过过生辰,今年妹妹回来了,我们一定要为母亲隆重的办一次生辰。妹妹,你说呢?”
“一切都听姐姐的!”
贺红棉真是烦透了北宫珺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冷声道:“我看不必了,过生辰最重要的是图一个开心,若是有人心里不是怀着祝福的,那这生辰还是不办得好!”
北宫妍忙道:“母亲这是哪里的话!女儿从四岁起便养在母亲膝下,若是没有母亲悉心地教导和疼爱,女儿哪会有今天。便是妹妹虽然自小没在家里长大,那也是母亲经历了十月怀胎九死一生才诞下的。还有两位双生子弟弟,母亲生下他们,同样经受了太多苦难。
我们姐弟四人怎么会不对母亲的生辰心怀祝福呢?”说着眼圈泛红,声音哽咽。
北宫珺虽然知道姐姐说这番话有意挑起事端,不过心内对母亲确实有些愧疚。母亲生自己时难产,差一点葬送了性命,虽然不曾养育过她,对她感情也很是疏离,可她毕竟对自己有生身之恩。
贺红棉听完北宫妍这番话,委屈顿时如潮水涌来,自己为了生北宫珺经受那么大的磨难,如今她竟然对自己这么冷淡。越想越气,冷声道:“母亲有你,哲儿和澈儿也是很知足的,其他的便也不再奢求了。”
北宫珺心里有些伤感,自己就是那个母亲不再奢求的‘其他的’吗?
终于回到北宫府,北宫珺依旧住回了疏荷院。
回到疏荷院,只见寝居间,梳妆间,置物间和书房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灵玉和灵珠招呼了五六个下人忙着打扫。
“这些个懒蹄子,不晓得小姐要回来吗?怎地也不早早将房间打扫好?”灵玉边打扫边嘟哝。
北宫珺端了一碗茶坐在院中宽大的圈椅内,看着黄昏时橙红的落日,懒懒的啜了一口茶水道:“光打扫还堵不住你的嘴吗?快些闭嘴好好干活吧!”
灵玉心里实在为小姐觉得委屈,若是夫人和老爷重视小姐,一定不会让小姐住的疏荷院蒙尘。当看到小姐甚是不在意,或者是已经麻木的样子心里更觉得痛。
直到打扫到戌时,才将整个疏荷院打扫一新,北宫珺这才算安顿下来。
第二日一早,姐弟四人早早便去跟贺红棉和北宫明宇请安,顺便一道用早膳,看着他们母慈子孝,情深意长的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北宫珺不禁想到了前世。
前世亦是如此,看着他们互相夹菜而无视自己,心里难过又羡慕。那时只有北宫妍给自己夹菜,因此心里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两人关系越来越亲密。直到后来发生的种种,北宫珺这才知道自己这个姐姐竟是一个佛口蛇心的歹毒之人。
北宫妍笑着夹了一筷子盐焗鸡腿肉,就要往北宫珺碗里放,被北宫珺挡了回去,“姐姐只管吃自己的便是,我喜欢吃什么会自己夹!”
这话一出口,贺红棉,北宫明宇和两个弟弟都忿忿地看着她,北宫明宇道:“你姐姐好心给你夹菜,你怎地如此不懂礼数,伤你姐姐的心?”
“二姐姐,你不会是嫌弃筷子上沾了大姐姐涎水所以不吃的吧?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嫌弃彼此呢?”北宫哲唯恐天下不乱。
贺红棉喝道:“赶紧吃你的吧,小心去家塾晚了夫子罚你!”然后又对面露委屈难堪之色的北宫妍温声道:“妍儿快吃,等饭菜凉了就不好了!”
从始至终一直无视北宫珺。
北宫珺无所谓,匆匆喝完一碗小米粥,道:“父亲母亲慢用,珺儿吃饱了!”话落转身离开了。
北宫明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气的摇头。
北宫妍懂事又体贴道:“妹妹没别的意思,父亲母亲莫要生她的气!”
近午时时分,灵珠端了午膳来到了疏荷院,“小姐,今日庖厨那边做了香草味的奶茶饮子,您快尝尝!”
北宫珺看了一眼玉碗中蜜棕色的奶茶饮子,一点胃口也无,道:“先放那里吧,我吃点菜就够了。”
由于午时北宫明宇还不下朝会,所以他们只有早晚膳会在一起吃。今日午膳是四菜一汤,北宫珺只用了小半碗粟米饭和青菜便没了胃口,正要让灵珠将饭菜和奶茶饮子一并撤下去,北宫澈竟然来了。
如今外面天气炎热,北宫澈一进房间就对灵珠嚷道:“快给我倒水,渴死我了!”蓦地看到灵珠手中端着的奶茶饮子,道:“这是庖厨今日才做的吗?”
灵珠道:“是的!二少爷房里应该也有的!”
“哦,我晓得!二姐姐怎么没喝吗?二姐姐既然不喝,那就给我喝了吧!”说着端起了那碗奶茶饮子喝了下去。
北宫珺本想制止,又想到自己不曾动过,他也不算是喝自己剩下的。
北宫澈白皙中微微泛红的脸蛋,挂着点点汗珠,眉清目秀甚是英俊,有着十二三岁少年该有的蓬勃朝气。
北宫珺问道:“二弟来疏荷院找我有事吗?“
北宫澈大喇喇的坐在北宫珺对面,道:“听说皇帝陛下赏了姐姐不少南珠,我想跟二姐姐讨了来给母亲做一套头面,在母亲生辰那日送她!”
“哦,是有不少南珠,不过我都给外祖母保管了,等我回贺府跟外祖母要了送你!”
“谢谢二姐姐!二姐姐忙着,我就先回去了!”话落,北宫澈一阵风似的走了。
未时时分,正在书房中读医书的北宫珺听见外面传来吵嚷声,她问侍立在旁的灵玉,“发生了何事?听这声音似乎是在我们院里。”
正待要跟灵玉一起出去查看,一个婆子带了几个体格壮硕的婢女气势汹汹地冲进了书房,北宫珺认出她是母亲的管事妈妈谢苗氏。
“二小姐,夫人让老婆子请您过去一趟!”
灵玉见来人脸色不善,笑着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人竟让管事妈妈来请小姐前去?”
谢苗氏嘴角翘起一抹冷笑,道:“等小姐去了便都知晓了!来人呀,把贴身伺候小姐的两个丫鬟一齐绑了前去!留下三人将疏荷院仔细查看一番,看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脏了疏荷院的地儿!”
不管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北宫珺都见惯了北宫府下人们阳奉阴违,捧高踩低的嘴脸,可像今日这般又是绑人又是搜查倒是头一遭。
“嬷嬷既是要搜疏荷院想必是得了母亲的令,既如此你们请便!”话落,北宫珺又对惊惧不已的灵珠和灵玉道:“不要害怕,夫人问什么你们只管照实答,心正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