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吧,我没给你说话。”
“……”
“我是在给你说话了。”
确实。
夏渊的话,确实不是给余冠川说的。
因为,他那狠绝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余冠川身后,那尊“冰雕少女”的身上。
“我知道。”
冰冰冷冷,悄然声作。
短短三字不带一丝生息,让听者,顷刻便冷起了一身,毛骨悚然。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者,只能是那位名作悠然的“无情少女”了。雪白的斗笠,系着及腰的白纱,遮掩着她的面容。一头顺直的长白发,自然垂落地上。随晚风吹起发丝一半,洒洒扬在身后。在飘逸的同时,也似一缕飘荡在夜间的幽魂…
“我还以为你是哑巴。”
“今夜与我无关,何须多言?”少女道。
“呵,是么?”
“是的。”
风吹白纱微动,白丝与尘沙伴舞。
少女轻轻扬起一分雪白的斗笠:“可知道,你也是枚弃子?”
“爷爷不知道。”夏渊道。
“以后你会知道的。”少女道。
“那也得等你死了以后。”
“是么?”
“怎么啊,你不服啊?”
“……”
一话毕,一话起,痞气盛一丝。
“那你继续吧。”
刷…
随着三言两语说罢,场间气氛徒然一紧!
是,紧张…
自从夏渊一拳崩破了天地后,此间的对话,便变得极其含糊与深远了。深远到,每一个字与字间,都能蕴含着大量的信息和某些不可告人的隐喻。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此时还能站在此处的人儿。谁又没有些道行?不了解些来龙去脉?
先前的话里行间,所隐藏着的,是些什么东西。或多或少,大家必然都能意会一些。也就正因为这一些。所以,此时此刻,大家所展露出来的情绪,并不止是惊讶与疑惑,更多的则是神经绷紧的紧张…
特别是这位少女,说完这四字以后。此间的紧张,便徒然绷至了顶端…
夏渊今夜是来杀人的 。而,这位少女却让他继续。这里的“继续”所意味的,那便就是让夏渊继续杀人了!可是,场间此刻只剩下七人。排除一枪一刀还有那位圆脸男子外。夏渊会杀和可能会杀的,便就只剩下三人…
就是那少女和她身前的两人!
“那就继续吧。”
莎…
夏渊拿开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把右手上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换到左手。右手随之徐徐握起,红芒渐盛,蓄势代发…
“渊,隐师非落一步不可?”站夏渊身后的男子,显得有些急了。
“非落不可。”
“哒…”
夏渊迈开脚步,他在说话的同时,用行动回答了这位男子的问题。
那就是只有一字,杀!
“昇~”
“站住!”
随着夏渊这一步的迈出,远处那柄被铁索巨剑压在地上的龙胆亮银枪,被它的主人沿着巨剑剑刃缓缓抽出。刺耳的铁销声,延绵碎响…
“我不管你身后那位,给你的是什么命令…”
声音铿锵有力,却不乏柔情。这是那位女军将,今夜对夏渊说的第一句话。在说话的同时,银枪已经完全抽出了,缓缓举起…
“但,今晚,你必须给我到此为止。”
“这是…”
“刷!”
突然!女将军猛地一下提起枪杆,银枪枪刃朝天上举,一声快喝,两字!
“皇令!”
“嗡!”
“隆隆…”
两字迸出,一阵枪鸣随之绽起!由远而近,自五里之外的那座大山来……
隐藏在大山间的无数内敛寒光顿时露出獠牙!紧接着,山就崩了…
马蹄声响,一时响彻夜空,数不尽的悍马骑兵,执银枪,绽寒光,顷刻间,恰似银河崩塌,茫茫一片莹莹寒光,由山顶倾斜涌下。
“哐啷啷…”
“刷!”
没有等,几乎在“山崩”的同一时刻。
女军将身侧,那位着黑衣的道人,单手一扯铁索,猛地一下,持巨剑朝天高举!另一边,夏渊身后的男子,大臂一甩衣袖,手掌握拳两指朝天!
都是战令!
三道战令,前后起。即刻点燃了,今夜大戏的**!
是的,**。
“噌噌…”
“莎莎莎…”
“哒哒哒哒…”
战令出,万马奔腾,万万人涌。
剑出鞘,刀离身,十方光盛。东山两万铁骑银芒,西山两万道人蓝光,南道还有黄袍一大片。就在战令立起的一刻,他们都毫不犹豫地,亮出内敛多时的兵刃!绽起流光四溢,溢上长空与皓月争光,铺洒人间十里。
铁蹄踏地,粉石碎泥泞开道,马长声啸,尽断山中栏木,一路直撞冲塌,下山行!身影飞掠,数不尽的道人与黄袍者,破荒草,出枫林,蓝芒映黄光成熊熊烈火,疾掠奔赴。
一时间,山上山下,丛林间。无数的星点芒光,宛如一片澎湃的三色海潮,由四面八方,朝着三道战令所指处,疯狂倾泻…
“哒哒哒哒…”
晚风乱,乱风起,乱起四面风云。
不止颤抖的大地,被暴起的脚步与铁蹄,踏起厚厚的尘沙。沙尘起伏,似云似雾,又似潮浪。回荡在此间人儿的腰间之下。给人感觉,就好像行走在云层上一般,看不清地上的痕迹。
“御~”
“哒哒哒哒…”
不多时,
由山间涌下的两万御林骑军,率先奔至场间百丈内。
前阵一红甲将领,随之横枪立马,挥出一道战令,止住了万马奔踏的脚步。
在这同时,后来的骑兵侧拽缰绳,有序地驱使战马分去两边。上百丈,下百丈,前后成三列横队,排列出两道雁翼攻阵!
没过多久,铺天盖地的执剑道人与执刀黄袍者,分别由西南两面,接踵掠至。没列战阵,没起战令,两方人马只是团团围住了上下百丈,两面去路。刀剑平身举,也都为最普通的蓄势起手架势。但,若从他们此刻身上所渗出的战意来看…只要战起,这些江湖儿郎的杀伐攻势,恐怕不见得,会比对面的列阵骑兵差去几分。
杀伐气盛,万人对持。
厮杀的沙场就在此处!
莎…
乱风渐缓…
事至此,今夜该再出场的主角、配角、路人甲乙,都已经到齐了。在冷月与天云的见证下,战与不战,生与死战,都在那道巍峨身影的一念之间。
就看他的脚步了…
“嘀嗒~”
血淋淋的人头,仍在滴落着鲜血。飘扬的尘沙,掩埋了落地的血迹。
夏渊,没有停步,仍走着。不快不慢,似在等待着什么,又似考虑着什么…
对于夏渊此时的作态,此间已经没有人惊讶了。
如那位女军将先前说言那般。既然,夏渊不远万万里而来。那,今夜,他断然不会,仅仅只为了帮那少年报那一剑之仇,取走一颗人头。站在夏渊身后的那位大谋者,必然还会有所图谋。
因为,这叫诡谋。
“你的皇令与我何干?”
待夏渊走经那位女军将的身侧,他方才回答,她刚说过的话。
“我说了,让你站住。”
“你觉得我会停下么?”
“哗~”
上举的银枪,缓缓落下。
单手平举,枪刃直指夏渊的背影。刃芒稍盛起,淡淡一层光晕,似一层冰冷的水雾,在升腾。
“哐啷啷~”
随枪起的,还有那把铁索巨剑。和之前一样,银枪指夏渊,这把巨剑指银枪,形成两道一触即发的,杀招与解招架式。
没理会举来的巨剑,女军将看着逐步前行的背影,略显狠绝。
“那你是想造反了?”
“你的圣旨何在?”
一问罢,一问反起。
反问的不是夏渊,是与夏渊随行而来的那位圆脸男子。可能是见事已至此,事已无法挽回。比起之前的紧张,此时他的脸色则淡定了很多。
“你是在怀疑我的话?”女军将微微侧眼看向身后。
“我也怀疑。”这次说话的,数女军将对面的,那位黑衣道人。
“站住!”
“嗡…”
女军将并没有回答两人的话。猛地一下转头,盯着已经远去的夏渊,一声大喝,银枪一抖!
“你若再往前一步,休怪我无情!”
“哒…”
奇怪,
夏渊闻言之后,居然真的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而此时,夏渊离前方前三人,以及身后那把银枪的距离,不多不少,都是十五丈。这个距离,很巧妙和精准。无论此间三方,哪一方稍有异动,另外一方都能有一个反应的出手空隙。
莎…
尘沙蒙蒙沉浮。
自夏渊的脚步停下后,此间便一时没有了人声。
静静地,冷冷地,唯马蹄碎踏,缰绳与刃芒紧绷。
静的是空气,冷得是气氛与目光。上下三十丈,三方六人,六道目光皆为冰冷的寒意,互相凝视着。
“可知道你为什么没圣旨么?”
背对着女军将的夏渊,忽然毫无征兆地问道。
“……”
女军将一愣。
很显然,对于这个突兀的问题,她毫无准备。
稍稍皱眉,便随即脱口问道。
“不…”
就在这时!
就在她一愣恍神那刻,前意识,张开双唇,吐出一缕兰气的瞬间!
突然!
“唰!”
一道残影出…
夏渊突然动了!
他的动作之突然,比他刚问的那个问题更无征兆!
但见他脚跟一踩,根本没有借力。整座巍峨的身躯,便宛如一支拉满劲弓的离弦疾箭,化作一道流光残影,直径掠出!
但,夏渊的目标不是那位无情的少女,也不是那位挑动岳阳三院血战的余冠川。而是,那位和他素未谋面,且已经被他废去一臂的纯阳道人!
晚了…
当女军将瞬间反应的过来,把张开的嘴唇合并,把手中银枪刺出时…
一切都已经晚了。
上下十五丈,说道不多,说少不少。但对于失去一个瞬间先机的女军将而言,它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