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祁昀指着李清牧,真是被气到说不出话来,这么叫人讨厌的小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只是当他对上他清澈无瑕疵的眼神时,那一股郁闷气还是消散了。
他说的并没有错,这世上谁人不怕死?
真正不怕死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李清牧能这么坦诚的告诉自己他的想法,可见其赤子之心。
祁昀肃然的脸上,渐渐浮起温和的笑容。
他哑然失笑道:“臭小子,既然后悔,当时为何要冲过来?”
“臣……臣也不知道,反正看见皇上您有危险,臣自然而然就想来保护您!”
李清牧说话还是那么坦诚,而且他用的是“保护”而不是“救”,这是给足了帝王颜面,祁昀很欣慰。
无意识和有心为之,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很多人为了讨好帝王,会存在投机心态,哪怕知道这件事会有性命危险,也会去做。
可这样做出来的,居心不良啊!
“皇上,早膳来了。”
陈忠进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碟子和一碗粥,这种差事本来都是交给下面人做,可谁让皇帝在里边?他只能亲自来。
他进来时,有意无意看向趴在案几上还在熟睡的胧月,神色颇有些纠结。
他看向床榻边的帝王,询问他此事该怎么办?可祁昀只是摆了摆手。
陈忠微微有些骇然,但还是躬身退下。
他退出时,还驱赶了边上值守的宫女内侍。
皇帝陛下竟然要亲自喂他吃早膳?那些皇子皇孙都没有的待遇,他一个小小的臣子竟然有?哪怕是救了帝王的性命,但这不是臣子该做的事吗?
这一幕太惊世骇俗,万万不可叫外人看了去,哪怕是天子近臣也不行!
祁昀缓缓走到桌案边,端了米粥过来。
“山药党参瘦肉粥,嗯,不错,温和滋补,正适合你现在的情况。”
祁昀说着,拿了一个靠枕,扶着李清牧躺上,并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米粥不热不冷,正好,着手舀了一勺米粥,伸了过去。
“皇上,臣自己来,嘶……”
李清牧伸手,却牵动胸口和手臂上的伤口,发出一声轻哼。
祁昀轻笑,看这小东西吃痛的样子莫名心情很好,他把米粥又递过去,哼道:“小东西,你自己能吃吗?还是让朕来吧!”
“皇上,臣惶恐……”
李清牧一脸汗颜,被叫做小东西……
“惶恐什么?”祁昀轻哼一声,“这地方就你和朕,天知地知,你知朕知,怕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想什么话?来,喝粥!”
“是。”
话都说这份上,李清牧再拒绝就是矫情,于是乖巧地吃了。
祁昀看着他喝粥的模样,眼神微凝。
这小东西躺了好几日,有点邋遢,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从侧面看去,竟然有三分像云贵妃!
祁昀努力眨眼,觉得怕是自己看花眼,可再睁开时,那三分相似竟变成了七分!
祁昀怔愣。
李清牧吞咽下一口米粥,回头,见皇帝竟然盯着自己发怔,心里莫名有点慌。
“皇上……臣,还是自己来吧,臣可以的……”
“你今年几岁了?”
呃?
这个问题,皇上您之前不是问过了吗?
“臣,十九了。”
“家住哪里?”
“江陵郡南,青田县清水村……”
李清牧回答这个时,头皮不知怎么的,有点发麻。
皇上这是查家底吗?几个意思?
“家中父母可在?可有兄弟?”
李清牧愕然地抬头,对上祁昀深邃而毫无波澜的眼瞳。
他的手,因紧张,微微攥紧。
祁昀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别紧张,朕只是觉得你这次功劳甚大,也该光宗耀祖一下,你若是有父母兄长姊妹,就该接他们来盛京好好享福,嗯?”
李清牧垂眸,淡淡应道:“是。”
祁昀看着他,没再说此事,又舀了一勺:“喝粥吧!”
“是。”
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凝滞,君臣一时都没再说话。
胧月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准备打个哈欠,伸伸懒腰,结果一抬头,却愣住了。
不是吧,皇帝竟然在给自家相公喂粥?
那个,他们目前可是君臣关系呢?
胧月没意识到气氛有点僵,赶紧起身跑过去:“皇上,臣妇有罪,竟睡着了,让臣妇来吧!”
祁昀看了眼垂眸不语的李清牧,又看了看胧月,便将米粥递给了她。
“如此,你好生养着,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和外面的人说。”
“是,臣妇明白,多谢皇上恩典!”
胧月看着祁昀阔步离去的背影,若说这会儿还没觉得事儿有不对头的,那就真的太愚钝了。
她来到李清牧身边,好奇道:“怎么回事?”
李清牧缓缓抬头,神情有点苦涩:“他刚刚问了我很多,生辰,家里的父母兄长,月儿,我觉得,皇上怕是起疑了。”
“起疑就……起疑吧?有些事总要面对的。”
“如果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景裕他们。”
祁景裕那小家伙,李清牧是真的上心,所以当时得知他们欺骗自己,他才会那么愤怒失望,甚至一气之下还顶撞了帝王,挨了打。
如果身份真的曝光,那么,他们会怎么看自己?
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接近,有意图之?就是为了谋取那个至高的帝王之位?
“目前还不是时候,况且,那些人还没揪出来,如今弄这些太早,我也不想皇上因此,做出一些错误判断……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祁昀缓缓走在花园里,入秋了,繁花似锦的后花园,渐渐凋零,逐渐染上一层灿烂的黄白色,时不时飘来沁人心脾的浓厚香味。
那是桂花盛开!
陈忠亦步亦趋跟在祁昀身后,他知道,每当皇帝思考事情时,就喜欢来御花园逛逛。
这个时候,他不可出声,否则扰了皇帝的思绪,就麻烦了。
“朕往日不曾看出,今日一看,他怎么那么像香儿?他今年十九,家中……”祁昀默默思索着,忽的,顿足,喝道,“陈忠,命人去调李清牧的资料,越详尽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