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里寂静了一会儿,随后传来庞文正幽幽的声音。
“从目前来看,此事对娘娘虽然有影响,但问题还不是很大,毕竟那件事根本原因在于皇上,谁让他和太后正好相争不下呢?怕就怕,甄嫔的事情,一旦暴露,娘娘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乔后点头:“没错,如果让稷儿知道是本宫设计害死他的母亲,那就不仅仅是嫌隙那么简单了。”
其实这一点乔皇后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前不久才把事情抖落出来,并弄了个证据证明自己和他母亲之死无关呢,现在就说是她害死的。
那不仅仅是杀母之仇,还有欺瞒之恨。
这是一颗仇恨的种子,埋在了他们“母子”之间。
自己得势就不说什么了,他肯定不敢怎样,甚至还会摇尾乞怜祈求她的庇护,可一旦失势,祈君稷立刻会变成一只疯狗,扑上来把她撕咬得粉碎!
“所以娘娘目前要做的,就是赶紧保住自己的后位,先去跟皇帝认个错,然后再寻找机会。”
“认错?哼,祁昀会接受本宫的认错?那个男人,对于他不在乎的事情,一向是冷情的。”
说到这里,乔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怨恨。
她跟了祁昀那么多年,如果说没有感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也少女过,她也怀春过,甚至,当年她入宫时,仅仅比祁昀小了五岁。
那一年,祁昀十八岁,丰神如玉,意气风发。
那一年,她十三年华,青丝如瀑,仙姿玉骨。
本该是一对璧人的,甚至,当她被翻了牌子,第一次与祁昀有肌肤之亲后,她也幻想过,能得到这个男人的欢心,能和她白首偕老。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梦。
梦,就是虚幻的,如镜中花,水中月,可以遥望,却无法触及。
正是因为曾经爱过,念想过,拥有过,所以当得知不能拥有后,才会那么痛恨,才会做出各种不明智的事情。
因为太过于枯寂了,所以,十八年前,她第一次看见庞文正,就被他的花言巧语吸引,折服,从此在这条离经叛道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娘娘心知肚明即可,但这个错,一定要认的,这是一种表态,证明娘娘还是知道分寸。知道分寸了,也知道悔改,皇上就会念在旧情份上,原谅娘娘您。”
乔皇后轻哼,笑容里带着嘲讽之色:“你觉得,他是这样的人?会顾念旧情?”
庞文正连连摇头,叹息道:“皇后啊皇后,亏你还说喜欢他,爱慕他,对他了如指掌,却是连这基本的都不知道?他看似绝情冷意,但他对自己身边人,可差过?别忘记,曾经的七王之乱!”
庞文正只是随意地提了个头,乔皇后就明白了。
祁昀并没有对皇族的人动手,这要说他仁慈吗?不,不是的,这人一点都不仁慈,动则就是对大臣打杀了完事。
他之所以放过他们,就是念旧情,念他们是他的兄弟叔伯!
“本宫明白了,明日一大早,就去请罪!”
庞文正:“娘娘不愧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下官告辞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消失的,只是一晃眼功夫,就不见了。
然而,在另一边,祁昀的书房,胧月夫妇都在。
“陛下,臣妇有样东西,请您过目!”
“呈上来。”
虽说是私底下见面,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
陈忠过去,从胧月手里取过一张纸。
这张纸更像是密函,写了一段话,祁昀就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太子背着朕和大戎暗通款曲?李清牧,这封密函可是真的?”
祁昀拿着密函的手都在哆嗦,要不是这是证物,他都恨不得把它撕碎!
这密函上的字,正是太子的笔迹,绝对没错!
但这毕竟是太子,祁昀还是要再次确认才行。
李清牧淡淡道:“假的。”
“你……朕……”
祁昀气得想骂人,他的手快速在桌案上摸索,又准备砸东西过去。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李清牧之前不躲,但这一次竟然抱着小媳妇儿警惕地看着他。
“陛下息怒,请听臣把话说完!”
祁昀这才想起当初春猎自己一个茶盏把李清牧脑袋砸出血的事儿,心中难免有些不忍,于是按着怒火,冷冷道:“说!”
“陛下,为何不仔细看看这份密函?这上面的字,的确是太子殿下的没错,但是,究竟是不是真的,就不一定了。”
祁昀微微皱眉,他是个很聪明的帝王,自然能听出李清牧话里的意思,他二话没说就把密函展开,对着烛火看。
结果,依旧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不,好像有!
非常细微,几乎不可察觉,要不是这种昏暗又有烛光的环境下,压根发现不了。
有一条细细的线,这线并不是真的线,而是纸张上的纹路,而且这些线是呈现网格纵横交织的模样。
祁昀试图去触摸,但并没有摸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这肯定不寻常,他好奇地看着李清牧:“李清牧,这是什么东西?”
“陛下也发现了?月儿。”李清牧递给胧月一个眼神,胧月立刻上前,“陛下,您看好了!”
胧月手里多出了一把纤薄如羽翼的薄刀片,然后从某个角度,轻轻地去刮开这封密函的一侧。
接着,她取出一瓶粉末,轻轻洒在切口的地方,结果这粉末直接融化,并渗透进去。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切口边缘的地方,竟然有东西浮出来,胧月伸手轻轻一抹,一张小纸片就从密函上撕了出来,这纸片上就一个字,“戎”!
然后,一个一个的字,都从这一片地方上撕出来,每一张纸片上都是一个字。
祁昀看到这里,头皮一阵发麻。
这是什么技艺?
竟然能把这些单独的字,全部放在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关键是还用特殊的东西封住,这么一看,就如同真的密函一样。
祁昀立刻想明白了,震惊道:“这等手艺,足以伪造任何一个人的亲笔书信!李清牧,你们给朕看这种特殊的伪造证物手段,是想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