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内浮浮沉沉飘着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渐渐融化开来,空气中弥漫着古怪恶心的气味。
“知道该怎么说么?”小男孩回头看向另外一个比他高了许多,面色苍白的小孩。
“知道!”小孩用力点头,虽然身体还在战栗着,神情却很坚定。
“我们睡了一觉,守园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就再没回来。”
“嗯。”年纪小一点的男孩满意地点点头,对他露齿一笑,笑容温暖纯净,“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我没怕!”林叶说,声音有点颤抖,“他是坏人,他要掳走我们,让姐姐找不到我们,他死有余辜!”
“他的确死有余辜。”炉火映红小楼的脸,他脸上的平静是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完全不该拥有的。
他把几张纸丢进炉火里,那是被守园人视若珍宝的古药方。看着它们被火舌吞没,蜷曲着化为灰烬,他嘴角浮现一点笑意。
“记住,不要跟人说大姐的事,一句都不能说。就说我们是被坏人捉来的,我们要回仙桃村。”
“嗯。”林叶点头,不过这回却有点茫然,“小楼,为什么不能说姐姐?姐姐不是也在山庄里么?姐姐说不定正在找我们呢。”
小楼把那只长柄木勺子丢进桶内,咕嘟嘟的液体立刻淹没了木勺,木桶里那块血肉模糊的东西,已经完全化开,看不出一点痕迹了。
他回头把手放在林叶肩头,“大姐先回家了,我们回去就能见到。外面的人不喜欢大姐,你忘了,上次有人拿着剑差点砍死大姐,所以,我们不要给她添麻烦。”
“好。”林叶似懂非懂。
小楼侧耳听了听,林叶也听过去,只能听到雨打树叶的声音。小楼却点了点头,“他们来了。我们快躲到床下吧。”
“小楼,你怎么知道来找我们的是好人?”
小楼微笑着,露出又是天真又是得意的神情,“我做梦的时候神仙婆婆告诉我的。”
两个小人吹灭蜡烛,在床底下藏好。
片刻后,树屋的木门被大力撞开,有男人粗声说道:“妈的一股子邪气!里面的人听着,立刻滚出来!”
床下的两个小人对视一眼,同时嚎啕大哭起来。
翌日,雨过天晴。
松鹤堂前的松枝上坠着晶莹的雨滴,几位背着剑的修士正站在松枝下说话。
金色晨曦中,小童子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身穿青袍,面色冷淡的清秀男人过来。轮椅停在石阶下,几位修士笑着迎下来。
“沈兄身体不适,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是啊沈兄,清理山庄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好了,你好好养伤,不用费心了。我与诸位道兄的弟子加起来近百,足够用了。”
沈寄点头,“庄内还有多少活人?”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黯淡下来。
其中一人叹道:“活人无非数百,多半是拜在老贼修门下,狐假虎威作恶多端的门人仆妇。死去累累白骨,才是真正数不过来啊。单只千煞洞和灵药园,就……”
穿白袍的修士拦下他的话,“这些事情,我们烦心就好,就别说给沈兄听了。”
说完,笑着看向沈寄,“沈兄接下来,是准备去岁歌城么?”
沈寄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灵药园内的看园人还没找到?”
“没有,很是奇怪,我们在这山庄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也不知他是怎么逃脱的。倒是在他那房间里救下了两个娃娃,也真是命大。”
说话间,有人领着一排十几个孩子从松鹤堂内走出来。
白袍修士对沈寄解释道:“这些孩子都是从灵药园的地牢里救出来的,昨天就睡在了这里。趁着天好,我让人给他们洗洗澡,查查他们的身体,看有没有被种下什么歹毒的种子。”
沈寄点头。
一行小孩乖巧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因为就不见天日,皮肤透着病态的苍白,神情麻木。
忽然之间,沈寄目光落在队伍末尾的两个孩子身上。
“停下。”
领队的修士见状忙让孩子们停下,恭敬问道:“知白君可有什么事?”
沈寄推动轮椅,到最后两个小孩面前。
两个孩子一高一矮,高的那个有些怯弱,不太敢看人。矮的那个眼睛乌亮,神情温顺可爱。
沈寄忽然笑起来,轻声问道:“你们可是住在仙桃村?”
高个的孩子看看矮个的的那个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沈寄笑道:“你们的姐姐,是不是叫林果?”
林叶瞪大眼睛,他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个人就是那天差点用剑砍死姐姐的那个男人!
小桥垂下眼睛,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怕什么来什么,还是躲不过去啊。
神医山庄接连三日闭门不纳客,说是庄主正在闭关,不能打搅。
三日过后,山庄外常年露宿林间,只为了一瞻圣颜的信徒们开始蠢蠢欲动。就算庄主闭关,为何连个门人也不出来?莫非庄主出了什么事?
吵吵嚷嚷正策划着炸了山庄大门,把庄主救出来时,目标大门徐徐打开,一个眼熟的门人走出来,神情严肃语气深沉地通知信徒们:
庄主他老人家因为功德圆满,已经飞升了,但是未免大家思念,*还在神医山庄,留待大家瞻仰。
此外,庄主飞升前已经将山庄内的事物委托给好友宋神医,以后大家有什么疑难烦事,依然可以来神医山庄求诊。
这两条消息一经宣布立刻炸了天!
庄主居然飞升了?!!
有人信,有人不信,不信的自然就冲入神医山庄,果然在一口透明棺材里看到了金光闪闪,面带和善微笑,安详而去的庄主。
信徒们不由得抚棺大哭,哭声震天。
功德圆满自然应该飞升,可就此飞升了,人间哪里再找这么一位一心为民的活神仙?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再一问,那接替人宋神医,既不能寄灵,又不能肉白骨生死人,而且药也不怎么灵,跟老庄主相比差的远了。
众位信徒的哭声不由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