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沈湜……”忽然有人唤他。
沈湜循着声音望去,这才发现不起眼的黑暗中,一身黑衣,脸色苍白如纸奄奄一息的男人居然是掌门师兄云思归的剑灵寒渊!
“……走,快走!”寒渊涨红了脸,用最后的力气对他怒吼。
黑衣少女像是没有看到寒渊,她上前拉起沈湜的手,亲亲热热的说:“我有件事情要你帮忙。”
“什么事?”沈湜看着她的眼睛。
“我有东西落在通天柱下面了,你能告诉我怎么取回来么?”她浅浅地笑着,一如往昔。
沈湜的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什么东西?”他听到自己问。
“很重要的东西,不要命也要得到的东西。”
她的神情跟之前一样,带着似真似假的欢喜,似真似假的依恋。
翘起的睫毛,眸底的亮光,勾起来的唇角,都跟之前一样。
沈湜的掌心慢慢冷下来,就像他的心一样。
“……沈湜,走,快走……她是树妖,她会杀了你的……”寒渊灵体濒临溃散,却依然强撑着,甚至激动得想要站起来。
“你是树妖?”沈湜问道,不认识似的直直看着她。
“对呀。”她笑得没心没肺,还冲他眨了眨眼。“你要见见我的元神么?很美的。”
说着,原地的少女消失了,黑衣的冷艳女子出现在他身边,脸色苍白,容颜妖冶,长发浓密如同水藻,嫣红的嘴唇,像是浸了血一般饱满。
她冷漠的神情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和居高临下的俯视。
那是化神境界的老妖怪,自然而然的气场。
“漂亮么?跟小丫头相比,哪个漂亮?”黑衣女子问他,语气也是淡淡的。
随着她的开口,她左边眼角下的那颗小黑痣也鲜活起来。跟那稚嫩的少女,一模一样的黑痣。
“你知道,怎么取回通天柱底下的东西么?”她问。
“为什么要取回来?”沈湜问。
心中翻卷起狂风巨浪,将他的神识,他的灵魂,他的回忆,他的躯体通通搅碎。
他觉得自己大约已经死了,表面上……却还是冷静的,呆呆望着她。
这张脸他是见过的,很久之前,树妖作乱,师兄三人将她擒下,关入珈蓝白塔内,他是见过的。
黑衣女子笑了笑,重新幻化成少女的模样,漫不经心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最爱的男人的骨头就在下面啊。”
“我得不到他的骨头,就得不到自由,一辈子待在他圈画的牢笼里不能解脱,你说,这是不是很可悲?”
那张少女的稚嫩容颜,看着他,微笑着,一字一句,说出这样的话来。
像是剑戟刺刻般,一笔一划落到沈湜的心底,鲜血淋漓。
少女微笑着,没心没肺。
所谓的残忍,就是把曾经的美好撕裂给人看。
看呐,最爱的容颜,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话,心伤么?心碎么?
她笑吟吟地继续说道: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忘记告诉你。”
“我不叫林果,我叫秦瑟。”
“秦牧风的秦,瑟瑟木叶的瑟。”
沈湜蓦然转过身去,双手颤.抖着几乎不能握成拳头,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少女站在他身后,静静说道:“你不想知道,我有没有喜欢过你么?”
沈湜的脚步重重地停了下来。
少女不紧不慢走上前去,伸手过去,从背后环抱住他。
她的脸贴着他的背,像是情.人般亲密。她说话的语气,也跟平常一样,甚至还带着笑意。
“我根本不喜欢你,我也从未喜欢过你,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小鬼呢?”
你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我是为了报复啊,他关了我一千年,我怎么报复,都不为过吧。”
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谢谢你。
“我是故意的,为了利用你,看,你这不是上当了么?”
对不起,我很抱歉。
“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容颜和言语都是不可信的,唯有心,才可信。”
下次,擦亮眼睛,找个好姑娘吧。
“我本来就没有心,所以我做出任何事情来,都是理所当然的。”她手指握着那柄断剑,木质的剑锋,狠狠的从背后,刺穿到他胸.前。
那是她的剑,黄泉火荼的枝干幻化而成,海棠花会时折断了,他从废墟中捡到这把断剑,那时候,他以为彻底失去了那个人。
他回来后也没说起过,只是默然佩戴着这把断剑,形影不离。
断剑上沾满了血。
鲜血顺着她的手流淌下来,她脸色漠然,丝毫不在意。避开了心脏,应该没问题吧?
一声滚雷般的咆哮忽然响起,“——小十!!”
后知后觉,直到看到血才意识到不秒的肥团子彻底炸了毛!!
坏女人!
坏女人居然伤害了小十!!
它眨眼间化为一只庞然大兽,狰狞咆哮着冲过来,獠牙闪烁锐光,誓要将林果吞入腹中。
林果根本没看它:强制召唤。
肥团子奔跑中嗷呜一声,化为一只肥圆小猫,重重跌倒在林果脚下,摔得七荤八素,口鼻渗血。
……终于安静下来了。
血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地上的血似乎不是他的血,身上的痛似乎也不是他的痛。
“我不会帮你,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帮你。”少年木然说着。
“傻瓜,我当然不会杀你,你是我最重要的工具啊,我怎么舍得你死呢?”
她抬眼看着那边的寒渊,冷冷道:“你知道的吧,该如何进入通天柱。对于剑骨,我势在必得,你若不说,我就杀了他。”
寒渊挣扎着,吐出浊气来,身体半透明状,时隐时现,“妖……孽……”
林果拔出木剑,血泉喷了她一脸。
粘稠温热的血落在苍白稚嫩的面孔上,神情冷漠,触目惊心。
她淡淡叹了一句,“我本来,就是没心的。”
说着,握着拔出来的剑,再次狠狠的刺入沈湜身体。
沈湜寂寞地站着,孤零零的。
他丝毫没有反抗,像是彻底傻了一般。血浸湿了他的衣袍,也像是浸湿了他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