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莲意腆不下脸亲自去,只好派身边仆从去阿花笔斋查看。
那仆从去而复返,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都没看明白“那些笔可便宜了。”
“然后呢?”
“没、没了……”
真是气死个人!
孙莲意大骂她没用。
想着白牡丹平日里女扮男装十分威风,她扮成了男人混进去。
“原来是孙家小姐,今天穿得真威风!”
刚一进去就被小掌柜戳穿了!
孙莲意红着脸,正想辩驳呢,这小掌柜紧接着就将铺子里卖的毛笔夸得天花乱坠。
这小掌柜年纪还小,嗓子都还没变声呢,口齿却伶俐得很,似乎没管她怀揣着什么目的,就是想多卖出一些。
孙莲意本来可不想遂他的意,但他一直盯着自己推销,好像她不在店里买点东西会显得自己很穷似的。
最后,她离开铺子时,怀里揣着两套狼毫和一套绘画用的羊毫。
狼毫一套五支,羊毫一套十二支,总共约莫八两银子。
倒是不贵。
想来这笔斋应该是对那些寒门书生,和其他需要用毛笔,却舍不得花大钱买好的人。
用料总体上没白家讲究,成本低了一点,都是竹竿当的笔杆子。
而白家还有很多例如红木、檀木等高档结实的木材。
但这也比王小六之前粗制滥造的要结实很多。
等孙莲意美滋滋地回了家,睡了一觉,然后才觉得哪里不对。
她又不会画画,买这笔做什么。就算要送人也应该送白家狼毫,为什么要用白牡丹做的廉价狼毫?
浪费了足足八两银子啊!
就买了这些破玩意儿……
不过,不管白牡丹在做什么,反正她开了这个作坊,随便找个不知情的看,都会觉得她仗着家主庇护,想当家族铺子的蛀虫。
白家笔斋的流水总账只能白老夫人看得见,外人又不知道。
如果白老夫人为了保她女儿,将账面拿出来给大家看,反而能从中找到线头,再将白家宗家彻底拉下水。
城中绸缎庄倒了,城里很多有钱人受到假银票的重创,没有能力再盘下店铺。
幸亏孙家还有钱,能让孙莲意咸鱼翻身。
冬天都快到了,总有人要买衣服吧?
作坊这些匠人整理狼毫是一把好手,让他们处理黄鼠狼的皮毛,再找几个裁缝绣娘,这不就齐活了吗?
孙家想将孙莲意培养得像白牡丹一样能掌家,经营铺子,作坊里的事都让她来出面。
万一要是落得破绽,大不了推说是孩子自说自话,他父母再站出来说话也来得及。
于是,孙莲意趾高气昂地回了作坊,开始数落起白牡丹的不是来。
“你们那是没看见啊,她特意找了个穷村子。一个人一天只需要十文钱,都愿意给她打工。她还将狼毫的做法、笔杆子的做法,还有很多细节,全都告诉了这些匠人呢!”
“这怎么能行呢?”
作坊里的匠人一听就急了。
这可是他们代代相传的秘密啊,只有孙老爷和孙小姐才知道,就这么被白家小姐说了出去。
以后人人都知道了这个做法,白家笔斋关张,他们这群匠人不也没月钱拿了?
孙莲意昂头,骄傲地说出了孙家的决定“咱以后除了做毛笔,再开个成衣作坊。”
作坊匠人们面面相觑。
孙莲意“淆城那边的绸缎庄被知州查封了,这大冬天里,大家都没衣服穿。若我们赶着寒冬到来之前,将这些黄鼠狼的毛打成裌衣卖出去,一定能比毛笔赚得更多。等春天来了,咱就卖别的,什么披风啦布鞋啦腰带啦。什么赚钱卖什么!”
“可是,这些毛连原本供应白家笔斋都不够,要是主家询问起来。”
孙莲意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城里那么多人连饭都没得吃了,怎么还会来买毛笔呢?你们只管做就是了,新铺子的地段我都瞧好了!”
……
孙家作坊的某间屋子里。
绿茶清香四溢。
白牡丹端着茶杯,吹了吹热气,见小萌萌抓起茶饼猛得咬了一口,急忙阻止“茶饼不能这么吃,会噎到的。快喝口茶顺顺。”
小萌萌点头,等阿娘吹冷了茶,接过来喝了一口,满足地哈了口气。
嬷嬷的手艺真好!
茶饼很松,很沙,多咀嚼几下,嘴里鼓鼓囊囊的。
光吃茶饼是会噎,还会觉得寡淡,但配合喝上这一口绿茶后,满嘴都是茶香,连茶饼的豆香气也变浓郁了。
高老嬷年轻时流离失所,被白牡丹的母亲收留后,一直忠心耿耿地守在作坊里。
白老夫人不贪吃食,倒是白牡丹爱极了这清淡的味道。
每次她来作坊,都会缠着高老嬷抽出时间,给她做茶饼。
她也不讲究,无论是怎样的绿茶,什么味道的豆饼都能满足她。
高老嬷便一年到头都备着绿茶和豆渣,等白家小姐一来作坊里,就跑去给她做现场的。
将茶饼揉成团,分割成小饼放进炉子里烘烤,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做好。
等白家小姐巡查完作坊,正好过来吃。
不过今天,她们没有大张旗鼓地巡查作坊,只趁着匠人们忙碌的时候,悄悄溜进屋里,歇息了好一阵了。
高老嬷和她们聊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孙莲意来了,还在外面大放厥词。
她几次想冲出去制止,都被白牡丹拉住了。
这会儿,高老嬷忍不住了,蹙眉道“白小姐,咱可不能任由她再胡说八道了,老奴去将她赶走!”
“嬷嬷不必出面,她到底是这作坊的少东。”白牡丹就着清茶吃了一小口茶饼,笑着赞道,“嬷嬷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边喝茶,一边从窗口望向外面,那眼神分明是在等待着什么。
门外又传来了好几个人的附和声,表示自己愿意跟着孙小姐做事,一定能赚大钱。
不愧是孙莲意,平日里一定说多了宗家的坏话,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忠仆这么轻易的就背叛白家?
高嬷嬷一脸为难看了看白牡丹,见她跟怀中小孩说说笑笑,好像并不在意似的,皱眉说“白小姐,这姓孙的不是好东西啊,主家还是得快些将作坊收回去才行。
“孙家是咱东家没错,可咱是白家的人啊。这卖身契,银钱、屋舍都是白家给的,还有我儿子,也要托了白老夫人的福,才能在京城铺子里找到活干。孙小姐这样说,就是用白家的人,赚他们孙家的钱,最后赚来的钱,会不会跟咱分就不知道了……按照那抠门的脾性,可不见得会分给我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