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叔叔……”
白牡丹对纠正她辈分观念感到了无力。按理说那猎人兄弟是莫煅义子,莫如火是她叔叔辈的,他都改口叫小萌萌小月了,她还是一个劲叫人哥哥。
她掐了一把她粉嫩嫩,软乎乎的腮帮子,叹气道,“亲事不是我能做主的,不知那婚书有没有在那家伙手上……哎呀我干嘛跟你说这个,你又听不懂!”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加上她是主家唯一的女儿,婚姻这块必然要迁就家族。
她只能庆幸她娘还在掌家,不然前两年就是嫁去京城林家的命运。
“萌萌听得懂啦~”小萌萌点头点得超认真,蹙着小眉头,“阿娘,我喜欢林叔叔啦,你别跟别人成亲,你跟林叔叔成亲。他身上威望之气高,我能天天去抱着他。那个屋子里没有威望之气哒,不要跟他成亲~”
“那是什么?”白牡丹不懂了。
这小丫头成天嘴里都会蹦出稀奇古怪的词,不知是哪儿听来的。
继人类幼崽、愚蠢的凡人、本恶龙后,又多了一个。
威望之气?
“爷爷身上有,林叔叔,外婆身上也有呢。阿娘,以后你身上也会有的~是那种好厉害好厉害,让人看着就要磕头哒~”
小守宫在小萌萌手腕上不安地动了动,然后一口叼住她的手指头,不让她再往下说了。
白牡丹听着前面还觉得有那么点意思,听到后面,什么她身上以后也会有……
脚臭吗?
磕头是好奇脚臭的味道低头去闻吗?
不然人哪儿有什么威望之气,她这么从容随和接地气……
童言无忌罢了。
“别瞎说了。”
……
陶埏作坊炉火日夜不熄,那对干活的老实夫妻为了赶出雕版,都快不记得上一次沾枕头是啥时候了。白牡丹让他们先做了些科举必备儒家经典的雕版,余下的那些可买可不买的做成活字印刷,好节省黏土和模子。
印刷并不难,只是缺人干活。书商刚回乡不久,父母作古后,就只剩这个表弟了,将这部分活也委托给了阿花姑娘。
他又笃定自己听来的一定是对的,要她立刻开始印书,一下子给了她三十两银子。
有钱好办事,白牡丹立刻忙碌起来,亲自上手。莫如火闲着也是闲着,经常过去帮忙,一不小心就成了她离不开的小能手。
这几天她都泡在作坊里。
小萌萌也想去,但炉温太高太危险,只好一直在杨伯娘家里,跟狗蛋哥哥玩。
连着好几天,只有在天黑后,她才能看见阿娘打着哈欠,揉着腰,用借来的骡子驮着一个大箱子,来到杨伯娘的院子里。
这箱子装的就是印好的书页,需要杨伯娘来装订成册。
她们偶尔会遇到来打探消息的村民,统一口径说是杨氏要做的刺绣,箱子里装的是丝绢,价格昂贵,碰坏或者有污损都得赔,他们自然退避三舍。
杨氏以前喜欢一边干活一边听八卦的人,现在可不敢去扎堆,天黑的时候她熟能生巧做绣活,天亮了后帮阿花搓毛笔的笔杆子,晒猎人送来的兽毛。晚上等书页送来,她要装订起来好让星野给书商送去,一整天没个闲的时候。
狗蛋哥哥就在这几天里过了七岁生日,一口气吃掉她娘做的长寿汤饼里两个鸡蛋后,好像一夜之间懂事了,帮着杨伯娘洗衣服打扫屋子。
小萌萌吃了睡,睡了吃,写写自己的名字,跟小狗小守宫小鸟儿说话。越小小经常来看她,带好吃的东西给她吃,有时候也帮杨氏做做饭。
日子飞快过去,转眼到了和殷晓元约定的日子。
要是不小萌萌心心难念着石榴酒,白牡丹依旧忙得焦头烂额,差点忘记了这事。
相比绸缎庄可能用的毛笔的利润,她根本不想赴约。
她跟这两人都只是泛泛之交,那殷程雪却上门提亲,她是能装作不知避免尴尬的,但若这汉子主动提出,她要是当面拒绝就会尴尬,但拖着不讲清楚,又不是她本性。
那殷晓元和这几个还挺投缘,不如就让孩子们去。
“要是花姨不去休息,我娘又得忙到半夜……”李狗蛋一脸委屈,“她都两天没合眼了。”
赴约前的傍晚,白牡丹将大箱子拖回屋内。
杨麦子蓬头垢面地躺在草席上,睡眼惺忪地点着头,下一秒好像就要睡着了,手里的锉刀还没放下。
也是该休息一下,可不能把人活生生累死了。
她要是在陶埏作坊忙个不停,又有活儿分派下来,杨麦子是不会自己找时间休息的。
那就去吧。
大不了临时想个托辞。
翌日一早,小萌萌穿好曲裾裙子,由白牡丹给她盘了个头,采了山坡上的一朵大红花插在耳鬓旁。白牡丹和平时一样,一身干净利索的粗布衣,并没有因为会见到殷程雪而特意打扮。
院子太冷,得有人气才暖和,加之殷程雪邀请了小萌萌和她的朋友们,白牡丹就不客气地将猎人兄弟、越小小、李狗蛋、虎子、妞妞、书生家的小童等七八个孩子都脚上了。
都是农家人,走亲访友总得带吃食。
莫如火拎着一只扒好皮的兔子,小童带了六个蘑菇,妞妞一篮子洗好的葵菜,越小小带了山芋和柴火,李狗蛋包了七八个烧饼,虎子带了一大把削好的树杈子和花椒酱。
他们分明是去殷家里野炊的,反观白牡丹两手空空。
哦,她牵着小萌萌呢……
总之想想不太好,她回了灶房临时找了一圈,现成能带的只有前几天那条超大鲶鱼卖剩下的一块鱼肉,挑了刺,腌成咸鱼。
想到绸缎庄和东吴有生意往来,鱼又是那儿兴的东西,他们应该能接受。白牡丹一手牵着小萌萌,手里端着碗,就这么接地气地去了。
两个大人和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地穿过田野和树林,来到竹屋门口。
悠扬编钟声从里面飘来,叮叮当当一片。
村里人平时能听见吹笛子拉二胡,吹树叶也勉强能算,这编钟可不常听见。顿时屏气凝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了。
白牡丹敲开了竹篱门。
殷晓元来应门,着一席魏晋风的湛蓝丝衣,长发飘飘,风中都带着檀香,显然是为了今日这场酒宴,特意在等他们。
一看她身后竟高高矮矮地站着这么多孩子,他后退了一步,嘴角上挂着的笑容都僵硬了“这、这么多人?!”
小萌萌不想破坏编钟美妙的音乐,小声说“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这……”殷晓元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说,“那只好坐院子里了。”
李狗蛋接话道“他们要烤兔子吃,只好坐院子里。”
烤兔子……
竹屋院子里的装饰很精致,孩子们从来没见过,一个个地四散开来,东摸西摸,把石桌搬到一旁,将自己带的东西放在地上。
优雅小院里画风骤变。
殷晓元风中凌乱,进了屋将这事告诉他哥,背影仓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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