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青石路的尽头,却见火公主笑嘻嘻地等在那里。
况离的神色一变,“公主在这里做什么?”
火公主道:“你在这里,难道我就不能在这里啊?”
见况离面色依旧难看,见到她与见到陈宁儿,完全是不同的表现呢,只有在陈宁儿的面前,他才能笑得那样好看吧?
火公主心内苦涩,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陈宁儿,我只是无意间逛到这里罢了。”
况离不会相信她的话,只是冷漠地嗯了声,“现在天色将晚,公主是否该下山了?栩”
火公主知道他紧张陈宁儿,只好点点头,“是啊,不如你送我下山吧。”
况离礼貌地道:“愿意效劳。”
二人正要走,忽然听得陈宁儿在后面喊,“玄明,等等我,我忽然想起有个重要的事情,必须回府,我和你一起下山。”
以陈宁儿的角度,这时并没有发现况离是与火公主在一起的,等她匆匆地跑过这个弯儿,才发现况离和火公主站在那里等她,一时之间愣了下,这才神情极不自然地道:“公,公主——您也在这里。”说着便又福下礼去,“民女参见公主。”
火公主淡声道:“不必多礼,既然陈姑娘也要下山,那便一起吧。”
陈宁儿有点踌躇,但触到况离的目光,忽然又鼓起了勇气,她与况离相爱在先,整件事都是火公主要强人所难,她根本没有理亏的地方,当下应道:“好。”
本来的二人行,变成三行人,当然火公主身边的丫头其实可以被忽略掉。
她识趣地走在最后头。
山路陡峭,陈宁儿是走惯了的,这时候刻意加快了脚步,果然况离也默默地提速始终在陈宁儿左右,火公主本来是尽力跟上,可是时间一久,因为不熟悉此路,还是走的有些跌撞,落到了稍后的地方,但她不愿意连这样的小事都输给陈宁儿,因此尽力而为咬牙往前赶,走着走着,忽然唉呦了一声,终究因为山路太过于陡峭,而扭了脚。
况离和陈宁儿停住脚步回身,况离道:“公主没事吧?”
扭了脚怎么可能没事,火公主只觉得自己的脚脖子钻心一般的疼痛,然而对上陈宁儿那挑衅略带嘲讽的目光及况离的淡然,她的尊严只允许她摇摇头道:“没事。”说着忍痛刻意往前走了两步,果然是如常的样子。
陈宁儿倒有些意外,她本来以为火公主会借口脚扭了,让况离掺着她的。
可是火公主居然没有?
不管怎么样,三人又照常出发了,这次,况离却是刻意放慢了脚步,照顾着火公主的速度。陈宁儿见状,心头七上八下,神思不属,结果一个不小心,她的脚也扭了一下,她啊了声坐倒在地,况离见状立刻冲上去,将她的脚踝捧在手心里仔细检查,发现有些发红,立刻心痛地道:“走路怎地如此不小心?”
从头到尾,他没有问她,“你没事吧?”然而对比起刚刚对火公主的态度,当然是天上地下,完全不同的。
陈宁儿有些尴尬,“我,我不是故意的。”
似乎是对火公主说,又像是在对况离说。因为她刚才怀疑火公主是故意的,所以现在特别害怕况离和火公主觉得她是故意的。
况离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唉,你真是长不大的孩子!”
他说着,竟然一把抱起了她,“我抱你下山吧。”
陈宁儿的脸微微一红,推拒道:“我没事,而且刚才火公主似乎也——”
况离回头看了眼火公主,发现她也正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许茫然。
不过她的脚扭伤后走了这一段,似乎并没事呢!
况离道:“没关系,公主还能走,你这样却是不能走了。”
说着将陈宁儿抱了起来,这一来,速度慢多了,只是于火公主来说,却更加煎熬,一是她每走一步,脚都会钻心的痛,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选中的驸马,旁若无人的抱着别的女子。
几人终于走到山下,况离打来一辆马车。
先将陈宁儿抱上车,才道:“公主,您也上车吧,天快黑了,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呢。”
火公主不想再见到他们你侬我侬的样子,拒绝道:“不必了,陈姑娘受伤了,你先带她回去治伤吧,再说,皇宫和陈府不在一条路上,不顺。我自己再找辆马车好了。”
况离心里挂着陈宁儿的伤,当下也不再多说,只道:“公主保重。”
上了车,陈宁儿与况离的马车绝尘而去。
火公主的身子晃了晃,蓦然倒下,身边的丫头连忙将她拥入怀里,“公主,公主您怎么样?”
火公主面色苍白,额上渗上细汗,勉强地睁开眼睛,“我没事,我只是——”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人走近,却是刚刚上了马车离去的况离,他见到火公主倒在地上,立刻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公主,你怎么样?
tang”
火公主眼前有些模糊,还以为自己定是昏迷了在做梦呢,况离怎么会回转来?
什么都还没答呢,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躺在一间陌生的客栈内。
丫头守在床前,见她醒来,惊喜道:“公主醒了!”
火公主嗯了声,疑惑地看看周围,“这是哪里?”
“公主,我们还在城外呢!城内已经关闭,今晚我们回不了宫了。”
火公主艰难地撑起身子,“那也没什么关系,我回不回宫,我父皇也不怎么关心的,只是辛苦你了。”
那丫头道:“奴婢为主子辛苦是应该的,不过今日最辛苦的不是奴婢,而是另有其人。”丫头说笑着,眼睛里闪着光,由衷地为火公主高兴。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况离端着碗药进来。
火公主愣住了,“玄明?你怎么在这里?”
况离淡声应道:“是宁儿让我来的,她在马车上对我说,发现你面色很不好,可能身体不舒服,又说快要到关城门的时候,害怕公主无法及时赶到城门口,在城外不安全,因此让我回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出事。”
况离说着话,放下药碗,“这药还得凉一下才能喝,先帮你包扎脚吧。”
说着便拿出纱布和伤药,将火公主受伤的脚抱在自己的手心里,火公主的脸蓦然一红,便想要抽回自己的脚。
况离拧拧眉,“城外客栈没有大夫,只能我充当,你不会是想着废了自己一只脚吧?”
火公主无奈,只好听他摆布了。
将袜子脱掉,只见脚脖子处一片青紫,而且肿大异常,分明是伤得很重了。
“明明伤得这么严重,却说没事。”况离一边说着,一边细心为她裹伤。
“真的是没事的。”火公主有些心虚地道,其实怎么可能没事,每走一步的疼痛,还要装作很正常的样子,否则又怎会痛以人都虚脱呢?
半晌,况离将她的脚包扎好了,这才抬起一双清澈略带清冷的眸子,“公主这样要强,却是何必,女子该弱时便要弱,这样才会有男子怜惜。”
火公主的眸子里蓦然充溢了泪水,“那么,现在我受伤了,你会怜惜我吗?”
况离怔了下,“我有些担心宁儿,她是一个人回家的。”
火公主目光一黯,反而安慰他道:“陈姑娘坐在马车里进城的,一进城就没事了。”
况离嗯了声,“但愿吧。”
这时候,二人谁都没有想到,陈宁儿回到城中后,却真的出事了。
带走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桑日娜娜。
陈宁儿本来是坐在马车中的,忽然有人出现,拦住了马车,接着有人掀开车帘往马车里洒了些什么粉末,陈宁儿只觉得眼前一黑,陷入黑沉。再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到了一个豪华的房间里,房内有龙柱,建筑风格就是皇家的,再见身旁的眼睛异色的女子,马上猜到这女子是谁了。
她马上起身下榻,向她行礼,“民女陈宁儿,参见司母皇后娘娘!”
桑日娜娜笑着道:“你不必多礼,本宫用这样的方式将你请来,想必是吓着你了。”
“民女不敢。只是不知道司母皇后娘娘是有何事?”陈宁儿直问。
“是这样的,听说有个女子,居然敢与公主抢驸马,本宫好奇而已,因此才请你过来,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民女不敢。”陈宁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不必如此紧张,我与火公主的感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好,我请你来也并非是为她出气。而是另有事情。”
陈宁儿哦了声,搞不清桑日娜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本宫即是天烬国的皇后,亦是国教司母,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司母之职,乃是遵循天道循环,指引未来,避免灾祸。最近我起坛后,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在很久以后的将来,将有一个女子,成为本宫的克星,我推算来推算去,找到了此女子的根源,乃是你陈宁儿。”
陈宁儿的心头一震,“皇后娘娘之言,宁儿不懂。”
她如此说着,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这位皇后娘娘的恶行她早就听说过,此刻已经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桑日娜娜笑道:“不懂没有关系,本宫可以再说的直白些。为了避免将来,真的出现一个这样的克星克着我,我决定现在就杀了你。陈宁儿,你别怪本宫,这一切只不过是天意而已。再说,你与公主抢驸马,现在不死,将来终究也是难逃一死。”
陈宁儿想到之前陈府遭遇刺客之事,自己与况离成亲大婚上的事情,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走的是多么艰难的一条路。
果然是行不通的。
她抬头看向桑日娜娜,缓声企求道:“皇后娘娘,在陈府别苑,有几块玉便要养好了,这件事我父亲是教给我的,这些玉
在皇后娘娘看来,或许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是耗费了三代精力才成型,其实有一块可以雕成飞凤图,喻意也非常吉祥如意,皇后娘娘便是要杀我,也请让我完成最后的养玉任务,否则定会错过最佳起玉期,我父亲并不知道我被抓来这里,别苑又不让闲杂人等进入,这些耗费了几代心血的东西就要浪费了。”
桑日娜娜见她说的笃定,很是真诚,笑道:“你们陈家人,果然都是玉痴,名不虚传。不过好东西人人都爱,看在那几块玉的面子上,我就多留你几日性命。”
陈宁儿默默地松了口气。
桑日娜娜却又接着说,“不过你休想动歪脑筋逃跑,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陈宁儿不由自嘲道:“哪敢有这等心思,司母即是祭司,便是天神派下来主宰人间命运的,司母让民女死,民女一定会死,绝不敢逃。”
桑日娜娜不放心,忽然拿出一张黑色的符,拍入到陈宁儿的体内,“三天内,你若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张生死符便会自动执行死刑,会让你死得很难堪。这期间,你可以自行去安排家里的事,你应该明白,如果能够不让家里人受牵连,才是最好的结果。”
陈宁儿眸子里终于浮上一抹愤怒,然而却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再向她施礼,“宁儿明白了。”
就这样,陈宁儿还是回到了陈府,一切发生的太快,当她强颜欢笑地见过自己的父母后,便在屋子里发呆。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地出门,等在门口。
然而直到午时,况离还是没有回来。
原来火公主毕竟是千金之体,娇贵惯了,昨日因为脚伤而引至虚脱,到了今日不但病势没有减轻,反而有更严重的趋势,入城之后,人已经昏迷,只能就近找到一个医馆,立刻施救,大夫说她的脚伤的确有点重,之所以昏迷还是脚伤引起的,现在只能好好休息,慢慢调理,几日就会好。
况离便守在榻边,直到下午时分,火公主才又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进城,并且况离还一直守在身边,心中涌起一阵温暖。
之后况离送火公主回宫,这才赶往陈府。
而这时候,陈府门外静悄悄的,陈宁儿并没有等在门口。
夜幕已深,况离在陈府大门口徘徊一阵,还是不打算这么晚再打扰陈府之人,缓步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而这时候,陈宁儿正在向自己的父母敬茶。
“爹,娘,喝了这杯茶,女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陈宁儿的父母看起来就好像大户人家的老爷太太,但是神情都是很稳重淡然,很符合陈家一惯超然的身份。
他们了解自己的女儿,陈宁儿虽然是独女,但是在养玉技能上,很有天赋,而且为人向来开朗稳重,她这么郑重其事的,必然是有大事。当下二人都接过了她敬的茶,喝了口放在桌上,陈母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好女儿,是不是别苑出了什么事?那几只玉,坏了?”
陈宁儿摇摇头,“那几只玉很是好,两天后正好是起玉之时。只是这几块玉,宁儿煞是喜爱,请求爹娘,将这几块玉赠予宁儿,当成是宁儿的嫁妆。”
陈母陈父面面相觑,“宁儿,你与玄明的婚事,已经破坏,难道玄明已经说服了公主,将那道圣旨作废了?”
“圣旨乃是天家皇命,如何能作废?陈家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够驳掉皇家的赐婚。我与玄明之间,是不可能了。反而由于那次的大婚,而至女儿声名受损,好在圣上与皇后抬爱,已经为女儿另赐佳婿,但是因为此人乃是皇前侍卫,极受圣上看中,这些日子,听说燕王谋反,联合曹氏往天烬皇宫打开,他做为大将要带兵打仗,两天后就要出发,而我亦会随军而去。”
陈父陈母听闻,一下子大急,“这,这——宁儿,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何我们都不知道?”
陈宁儿抬眸,看着他们道:“女儿今夜便要出发去别苑,之后不会再回来了。但是爹,娘,宁儿会想尽办法让陈家的技艺继续传承下去,女儿会好好的活着,只是希望爹娘莫要心疼女儿了,这都是女儿自己的选择,那几块玉,即为女儿的陪嫁,女儿定会好好保存。”
陈父道:“可是,我们连佳婿的面都没有见过……”
“上了战场,生死难料,若我与他能活着回来,自然会前来拜见二老。爹娘,就当是女儿不孝,这一切乃是皇命,也是宁儿自己的选择,二老要好好的养老,千万莫要以女儿为念,也不要因为女儿的事,而找上任何人。这件事,玄明也不知晓,他若问起来,便如实告之好了。不过必定是三天后才能告诉他,莫要让他去别苑找我。”
陈宁儿说的这些话,字字都锥着自己的心,陈母一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还待要问些什么,却被陈父阻止。
陈父毕竟是久历风霜之人,此时当然已经清楚,有些事情可能没有陈宁儿说的这般简单。
可是陈宁儿口口声声说是皇命,恐怕是无法更改的了。
当下道:“宁儿,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为父,只希望你记得自己说的话,要想尽办法将陈家的技艺传承下去,要好好的活着。”
这一刻,陈宁儿知道自己的父亲,理解自己了。
眸子里刹那间涌上泪雾,抬眸看着双亲,竟是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好半晌,才又向陈父道:“两天后,务必请圣上来府中做客。”
陈父点点头,“放心吧。会按照你说的做的。”
……趁着夜色,陈宁儿坐上马车,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情绪,告别了父母,往别苑而去。
与此同时,况离却在另一条小巷中漫步,他还并没有走远,从小巷里出来,隐约看到幽深的道路上有辆马车往前行去,并不知道车内便是陈宁儿,只是奇怪这么晚了居然还有马车要出城,可知城门已闭?
却不知陈宁儿的一切早有安排,到了城门口没有遭遇阻拦。
二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火公主在皇宫内,喃喃自语,“这场梦境真好,连我都不想再出去了呢!”她的脑海里尽是况离抱着她照顾她的情景,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经历,或许以前真的是太天真,太心高气傲,忽略了很多东西,若是重来一次,况离未必就真的那样绝情……
因为心头这一点念想,这两天里,她只留在屋子里,并没有任何的作为,心中竟然有想放弃的念头,就这样在梦中,与况离在一起,然后一起消失,或许也是挺好的结局,何必活着受折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