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铭江一带的养兵之地,多数都是归属的陈留旧部,否则短短两年时间,如何能养出十万精兵?只是陈留旧部与先帝之间,毕竟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仇大恨,皇上大约是怕我们一归来,还没有与尹铉战斗,就已经因为陈留冤案而与邾国战上了,你没有发现吗?如今皇宫内的曹姓子孙,多被皇帝移出,不知所踪了。”
“你是说,皇上怕了你?”尹白玉的眼神有些危险,“还是说,你们陈留旧部真有此心,居然想与皇上决一死战?”
上官夜笑道:“皇上去书于我,说尹将军你什么都好,只是最重人情,却不通人情。看来他说的果然不错。皇上大胆任用你我二人,对抗尹铉,这么大胆的决定除了他还能有谁做得出?
当年安阳城沦陷,皇上身侧只有区区几支卫队,而尹铉却有尹军支持,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依旧能够平衡各方面力量,迅速夺回安阳,将夏炚逐出邾国,这又有几个人能办到?你说他会怕陈留旧部?我却从来没有这样觉得,他若怕陈留旧部,就不会利用铭江之地养陈留之兵。
他选择让陈留旧部归来,因为,只有陈留旧部与尹白玉将军你我二人合力,才能与尹铉有一战之力,否则你以为,只靠尹白玉将军你的力量,能够打败你的叔叔尹铉吗?至于你说的我陈留旧部是否要为陈留王报当年之仇,此事尚有疑点,相信公主会有决断的。嗄”
听了这话,尹白玉明显不服,因为他觉得自己所辖军队,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也已经很精锐,而且他手中握着的可是十八万兵。
比之上官夜的十万兵,一点不差呢弛。
上官夜见状,笑道:“尹兄莫急,且听我说。”
二人干了杯中酒,尹铉道:“若你说不出个道道来,这兄弟没法做了。”
上官夜笑笑,继续道:“只因为,你这十八万兵的头头,姓尹。对,说的就是你,皇上虽然信任你,可你却姓尹,尹这个姓有好处呀,一方面大家都认为,只要头头姓尹,必是尹军一部分,甚至连尹铉也是这样认为吧,就算不完全是,也大约是,因此这些年你才可以平平安安的守住荆州,在尹铉的心里,你毕竟姓尹对不对?否则尹铉能让你执掌十八万兵这样久?只怕早就对你动手了。
因此为何要说皇上雄才大略,他若不是十分的信任你,绝不会让那十八万兵的头头姓尹,不会为了尹铉那一点自以为是的猜测而去冒险。
而虽然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只怕你手下的兵,也会认为自己是尹军的一部分,毕竟多年来,尹军在邾国都有着至高无上的名誉,能做一名尹军,都是值得骄傲的。若有一天,你这个姓尹的,要领他们打另一个姓尹的,虽然有军令,却依旧难免军心动摇,产生相惜之意,有种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的意思,这种情况是极易出问题的,因此为大局着想,陈留旧部必须归来,因为某种意义上,当年的陈留王才是真正能够与尹铉平分秋色之人,而陈留旧部亦是可以完全立场分明去支持皇上的人,会给你的那十八万兵,带去一种笃定。”
尹白玉听到这里,似乎有些明白了,又道:“算你说的有道理,这与前面所说的问题有何关联?”
上官夜道:“自然是有关联,皇上知道倒阴阳八卦阵凶险,因此这次与陈留公主进入阵中,必是抱着无论如何保全公主的想法。
他的这个想法很危险,这有可能使他不顾自身安危而做一些事。而他之所以在陈留旧部归来的同时,下到阵里去,其实并不是害怕陈留旧部与先帝之间的恩怨,他怕的,从来都只是公主而已,他害怕失去她,害怕最终的真相是两个人无法接受的,害怕公主的决断是他们二人无法接受的。若只有一人能存,他希望那个人是公主。”
尹白玉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曹炟对尉迟靖的感情,其实之前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而二人之间的恩怨,他就算不全部了解,也知道一部分。特别是曹炟曾经说在天烬大墓中,听到两个老怪物谈论他与尉迟靖之间的事。
他早知道,二人只能存一人,这是天命。
上官夜又道:“再说,你一定听说过一件事,尉迟靖其实乃是当年的沈婥化身,而沈婥所背负的使命便是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所以皇上将最后决择真龙天子的权力交给尉迟靖,也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
二人说到此处,话似乎已尽。
可是,天命到底是什么呢?所谓天机论断,到底可考否?
二人心头都有疑问,却是谁都不愿问出来。
因为这既然是曹炟的决定,做为他最信任的两个人,实在已经没有置疑这些问题的必要了。
二人的酒杯又再一碰,尹白玉道:“上官兄,尹军并不会因为我们扣住了尹铉就完全没有还击之力,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上官夜道:“是,我们必须守住邾国,为着皇上对我们的信任。”
……
倒是夏炚,依旧留在皇宫里,对于所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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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并不着急的回小四河,似乎是在等待尉迟靖从倒阴阳八卦阵里出来,又似乎是在忙着别的一些事情。
入夜,夏炚却被请到了尹铉府中。
尹铉盛情招待,夏炚却只是有礼应对,与尹铉的热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尹铉不由叹了声,“墙倒众人推,如今我这个被撤去职务的大司马,似乎已经没有资格招待夏君了。”
夏炚却又淡然笑道:“尹大司马说笑了,若是没有资格,夏某今日就不会踏入这个院子。”
尹铉笑道:“好!好!”
夏炚又道:“只是若等到和帝从阵中出来,得知夏某在这种特殊的时期,居然与尹大司马交好,要怪罪于我。介时我却不好自处了。”
尹铉再次笑道:“皇上?曹炟——”他干脆直呼他的姓名,“这次他所做的事情的确是出乎我预料之外,没想到他会在我认为他最不可能下手的时机而下手了,导致尹某殊于布置,措手不及。但是,他若想从阵中出来,却是不可能了,他一辈子都出不来。”
“尹大司马为何如此肯定?”夏炚道。
“这个夏君就不必知道了,况且,夏君不是也希望,他出不来吗?”
夏君微怔了下,却笑道:“尹大司马善揣人心,说的不错,我是不希望曹炟从阵中出来。但是我同样不希望尉迟靖出了什么事,尹大司马,听说过去几个月,您是一直守在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的,如今看来,必是你在阵中动了什么手脚,才会如此笃定。不过你既然能动这个手脚,想必杀一人简单,救一人更简单。若你能让尉迟靖平安出阵,你需要本君在这种特殊的时期,做点什么,本君还是非常乐意的。”
“痛快!痛快!夏君,你我之间这场交易,必成!”
二人举杯喝完酒,哈哈畅快大笑起来。
……
再说阵中,尉迟靖忽然做了一场噩梦醒来。
额上冷汗淋淋,见杨筠松还坐在石上闭目养神,她冲过去,爬跪在他的面前,“师父,我刚才梦到了和帝,梦见他被人杀死。师父,求你救救他!”
杨筠松有些慈爱地抚着她额前的湿发,“徒儿,你即在阵中,便以为这情关与你无碍吧?对于曹炟的执念,便是你要过的关,如今你只想着救他,却有可能越陷越深,无法出阵了呢!”
“师父,那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尉迟靖期待地看着杨筠松。
“好徒儿,若是无情,情关自然便不存在。”
“无情?”尉迟靖喃喃道:“便是连草木都有情,人怎可无情?师父,请指点徒儿一条明路!”
尉迟靖忽然跪下去,嗑了几个头,连额上都嗑青了。
杨筠松终于叹了口气道:“徒儿,这交怕是只能靠你自己,不过为了使事情早点结束,为师倒可以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就在杨筠松和尉迟靖一起离开这间房的时候,曹炟与沈婥也已经到了之前放置着火公主棺木的房间内,只见聂玉郎与刘凌儿正在先前曹炟与沈婥打斗的房间里,他们倒是破了铜镜的机关,此时那面墙打开着,当看到曹炟与沈婥的时候,他们皆吃了一惊,也有些惊喜。
聂玉郎道:“皇上您还活着,太好了!”
曹炟却像没有听到聂玉郎的话,只看着沈婥道:“你刚才答应过的,要放了他们。”
沈婥道:“自然。”
然后她向聂玉郎及刘凌儿招了招手,“你们随我来。”
聂玉郎和刘凌儿不疑有它,跟在他们身后而去。
只见沈婥将他们带到先前红门之处,手掌往青石墙壁上轻轻一按,青石墙忽然隆隆启动,打开一扇门,“瞧,那不是你们进来的地方吗?现在只需要从这里出去便可。”
二人往外一瞧,可不是,先前坚硬没有缺口,刻满壁画的青石墙没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石制大厅。
这个大厅他们印象太深刻了,从布满棺材的大墓洞中搭绳梯下来,便到了这个大厅中,最令人惊喜的是,绳梯甚至都还挂在那里。
当时他们就从这里进入此处的。
二人当下往那边跑去,刘凌儿惊喜往绳梯跑去。
聂玉郎跑了几步却停了下来,转头道:“你怎么忽然这样好心,肯放我们出去?还有,公主在哪里?”
沈婥只是笑而不语,聂玉郎刚要再说什么,听得曹炟淡声道:“你们先走。”
聂玉郎道:“皇上您呢,您不走吗?”
“我不走。”
聂玉郎还想要说什么,又被曹炟打断,“你们快走,留在此处无益。”
这时,刘凌儿已经爬上绳梯,甚至都不与聂玉郎打声招呼,直接往上而去。
聂玉郎眼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却反而笃定了,“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公主和皇上一起走。还有黑熊和阴娃。”
曹炟道:“聂玉郎,这是朕的命令。
你们留在这里也是白白牺牲性命罢了,你们离开吧。”
聂玉郎道;“你没有权力让我走,我还要等公主!”
这时刘凌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你留在这里等有什么用?不过是给公主和皇上多添上麻烦罢了!别以为你武功高强就不是会成为别人的拖累!你出去后至少还可以想办法找高人来救他们!”
聂玉郎这次却很固执,只道:“我不走!”
刘凌儿无奈地道:“随便,我要走了!”
曹炟又道:“聂玉郎你过来。”
聂玉郎走到了他的面前,只听曹炟低声道:“刘姑娘说的对,你留在这里无益,而且,朕有一句话,需要你带给上官夜。”
聂玉郎目光一凝,听得曹炟道:“你告诉上官夜,陈留一族的大仇,朕在这里偿了,让他莫要再纠结前事,好好保着邾国。并且,让他不要入阵来,他来了对我们无益,反而会使靖儿与我都对他失望。”
聂玉郎知道这短短几句话的份量,除却私人恩怨,更有国家大事,他终于点点头道:“好,属下一定将话带到!”
此时,阴娃和黑熊也走到了曹炟的面前,阴娃道:“皇上,此阵怪异,我与黑熊怕是帮不了什么忙了,就此告别。”
曹炟道:“二位肯入阵,朕已经很感激。此阵专为朕设下,你们也实在没有必要再耗下去,就此出战去吧。至于靖儿,朕会找到她并且救出她的,你们没有必要过于担心。”
阴娃和黑熊拜别曹炟,默默地上了绳梯。
聂玉郎和刘凌儿都极度不甘心,刘凌儿虽然嚷嚷着走,此时却反而让聂玉郎先上了,她自个则忽然向曹炟道:“我可以和你一起杀了沈婥,然后救陈留公主!”
曹炟只说了声谢谢,却丝毫没有什么动作。
而沈婥则像她说了个笑话似的,根本对她不予以理会。
这时,聂玉郎已经接近洞口,快要爬到上面的棺材洞了,却并没有发现刘凌儿没有跟上来。刘凌儿抬头往洞口看了眼,聂玉郎的身影因为光线原因显得很模糊,而沈婥已经牵住了曹炟的胳膊,“我们走吧。”
刘凌儿知道,只要沈婥一走,这扇门便又关闭了。
她在这个关键时刻,忽然加快脚步,蹬蹬蹬地跑了回来,站在曹炟的身旁。
果然青石墙如同平空出现的一般,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当聂玉郎发现刘凌儿跑回去的时候,大喊了一声凌儿,从绳梯上跌下,可惜他已经找不到进入阵中的大门了。
曹炟倒有些奇怪,“刘姑娘,这是为何?”
刘凌儿道:“我只是想让聂玉郎那个帮不上忙的笨家伙先行出去罢了,至于我自己,我既然是答应了你要保尉迟靖的命,自不好就此离开。但是和帝,不管结果如何,我总归要叫你知道,我拜月教非邪教,我们也是有情有义,而且能够匡扶正义的大教,我们说话算数,一诺千金,却比你们有些口是心非的人强多了。”
曹炟见她目光坚定,终于道:“可是,朕帮不你了,朕可能出不了阵。而且朕绝不能让拜月教被曹煜利用。”
刘凌儿冷笑一声,又道:“曹煜曾对拜月教大力支持,拜月教如今知恩图报有何不对?”
“没有不对,只是不能而已。”
刘凌儿冷了脸不再说话。
沈婥却忽然轻笑着道:“她定是受上那位聂参领了,否则为何这样做?她是怕她这样逃出去了,聂参领虽然不至于责怪她,却终究会看不起她。”
“你——”刘凌儿似乎被揭到痛处,怒视着沈婥。
沈婥笑道:“我为情而生,你的这点小九九,瞒不了我。可惜不知道聂参领知道不知道你为他,居然能够做到如斯地步?若知道了,怕是感动得很。”
刘凌儿已经懒得和她说话。
曹炟却道:“你即为情而生,那你会为情而死吗?”
沈婥一笑,“我不会死的。”
曹炟哦了声,神情漠然,是啊,她是杀不死的妖怪,怎会为情而死。
如今,倒是清静了,至少该出去的人出去了,只是,要如何找到尉迟靖呢?
沈婥笑牵着他的手,“你看,我都按你的要求做到了,你说你要在这里陪我一辈子,你要说话算数。”
“靖儿还没有出去,她还在阵里。”曹炟淡然甩开她的手,“你知道,她若不安全,我是无法心安的。”
沈婥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凝,好半晌才道:“你居然还叫她靖儿,好亲昵啊!我不许你这么叫她。”
曹炟从刚才走出阵的人就知道,尉迟靖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她有可能正独自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这时候真是没有心情与沈婥应对,当下只对刘凌儿道:“你当初答应我要护尉迟靖安全,为何你会与她分开?现在我要求你找到她。”
刘凌儿神色冷冷的,“我自会找她,不过,想必只有这位沈婥姑娘才知道她在哪
里,你不如再施展一下你的美男计,从了她算了,介时,想要知道尉迟靖的下落,发那还不是简单得很。”
“你——”曹炟气得说不出话来,刘凌儿这张厉嘴,他也算是领教了!大概只有聂玉郎那样会哭的人,才能压得住这个刘凌儿,心中倒隐隐有些后悔,若聂玉郎刚才没被赶走,或者刘凌儿就不敢这样对他说话。
刘凌儿冷哧了声,又接着道:“你一边睡着别的女子,一边又深情款款的来陪尉迟靖一起死,你这样的男子真可怕。”
对待刘凌儿语气里的嘲讽,曹炟无言以对。
然后刘凌儿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脸上啪啪被打了两下,火辣辣的疼,原来竟是沈婥忽然到了她的面前,伸掌打了她两个耳光,以刘凌儿的身手,居然完全没有防备住。
刘凌儿袖中符旗滑出,便要出手,却被曹炟一把扯住。
“莫要杀她。”他道。
“心疼了?”刘凌儿嘲讽地道。
“你杀不死她。”曹炟觉得,她每死一次,就会以新的,更接近沈婥的模样和更高明的身手出现,面前这个沈婥是打不死的妖精,而且会升级,死一次就升一次级,若不死,停留在这个级别上,可能反而好对付一些。
刘凌儿还想说什么,听得曹炟道;“我确信我已经杀死她三次。可她依然活着,你现在杀死她,谁知道下次她以什么样的模样出现。”
刘凌儿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终究只能受这辱,硬生生地咽下了被打两耳光的恶气。
但也因此,不再对曹炟毒舌了,毕竟不想再被打上几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