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姬府内却是热闹异常,因为皇后娘娘的到来,姬家的人除了沈婥基本都到了,轮翻的给皇后娘娘请安,为了各种目的或者单纯想沾沾贵气的人络驿不绝,姬宝禄正带着两个小厮在人群中吃喝玩乐,却被姬静姝扯到了一边,姬宝禄没好看地说:“姐,你干什么?”
“宝禄,你真是没有脑子。”
姬宝禄觉得自己今天没做错什么事,委屈地说:“姐,这么好的日子,你不是又想教训我吧?”
姬静姝再继续将他扯到更僻静的地方,这才道:“难道你想在安平郡一辈子不成?我想过了,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跟着皇后娘娘去安阳城,只是我很不放心你,我走了,没人照顾你,你在这里若是惹了祸,定是被大娘扒掉几层皮……踝”
姬宝禄一听也急了,“是啊姐,你走了,我咋办?”
姬静姝说:“我们姐弟俩,一起走。”
“啊?能,能行吗?”姬宝禄显然觉得这事不大可能。
“都没做怎么知道行不行?”姬静姝在姬宝禄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姬宝禄点点头问,“姐,这真的可以行吗?我害怕。耘”
“你这个胆小鬼!不行也得行,能不能离开这个大院,能不能到安阳,在此一举了。”
说着,姬静姝从怀里拿出个小药包,有点担忧地说:“宝禄,这个药吃了后,会有点痛,还会吐血,但是没关系的,这都是表面现象,吓吓人的,不会死的,看起来就像是患了不能治好的怪病,那我便求皇后娘娘带你去安阳找名医看病,我自也是要在你的身边照顾的。宝禄,你一定要按姐姐说的做才好,等顺利到了安阳,你便悄悄服下解药,身体自是没事了。”
姬宝禄接过了药包,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点点头道:“好,宝禄如果不走,姐你走了,我也一定会被老妖婆折磨的活不下去。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在合适的时间吃下这包药的。”
“这样就好,只要宝禄你信姐姐,姐姐自可以带宝禄走上一条光明大道。”
……这一夜,姐弟俩又合计了许久,才回了房间。
夜渐深沉,安平郡终于安静下来。
而安平郡外,一辆马车正飞驰而来,快到城门口,马车忽然被紧勒住,听得车里的人道:“我们不进城,直接去森林里。”
“是!”家将应了声,掉转马头,往森林而去。
车里的男子目若寒星,面色苍白,却正是之前已经离开的齐王曹炟。
……
翌日清晨,安歌被敲门声吵醒,迎春在外面唤她,“八夫人,郡王爷他们已经准备出发了,只在等您了。”
安歌坐了起来,揉揉眼睛,闷声应道:“让他们等着。”
今日一去,生死难卜,或许她的末日真的到了,还不允许她拿拿架子吗?
慢悠悠地起床后,仔细洗漱完毕,又让迎春端来早餐,美美地吃过了,才出来。
这时,天已经大亮,众人见安歌穿着一袭精干骑马服,衣服将她原本单薄的身体勾勒出些许的曲线,再加上不失大将之风的淡然神情,不由地令大家对这位八夫人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若是寻常女子,知道自己要进入森林,难死难卜,此时只怕已经吓得面色苍白腿发软了,不会如她一样冷静,而且以前真的没有注意到,这安歌的相貌其实真不错呢,大约是以前过得太苦,导致她有些面黄肌瘦,才掩盖了她的精致容貌。
曹煣也如众人一样,被她的模样震了下,但马上不客气地道:“这天下还没有人有资格让我四哥等待这么久,八夫人你好大的架子。”
安歌轻蔑地瞥他一眼,“八王爷这您就不懂了吧,我们既然是去做挖人家坟茔,极损阴德的事儿,我们必须要挑好吉时出发才行,否则只怕去得回不得。”
曹煣愤然道:“你胡说什么?别在这危言耸听!”
“就算我胡说又怎么样?八王爷不想等,你可以先走啊。”
“你——”
曹煣说不过她,向皇帝曹煜道:“四哥!她如此大不敬!让我立刻杀了这个女人,安平郡统共就这么大,我不信凭我们自己之力找不到地方!”
夏炚忙道:“八王爷息怒,贱内不懂事,还请原谅她。”
安歌哧道:“谁是贱内?凭什么女人就是‘贱内’?不需要你替我说话,我也不需要他原谅我,有本事立刻就杀了我。”她便是连夏炚的面子都不给了,又说:“你就是个胆小鬼!你如果害怕,就留在府中不要去了,我自会带着皇上去。”
夏炚忽然在她的耳边道:“你是不想让我去吧?谢谢你为我着想,你即是为我如此了,我也必会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安歌瞪了他一眼,傻瓜!
在别人看来,安歌还干脆与这曹煣扛上了,当初曹煜登基,他做为齐王曹炟最好的兄弟,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竟然对着曹煜负荆请罪,实在令人不齿。况且安歌虽然被曹煜欺
骗,死在他的手中,可二人毕竟相处三年之久,她对他的脾气还是有些了解的,她知道此时此刻,一心想要快速找到沈婥墓的曹煜,绝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果然曹煜云淡风轻地一笑,“八弟莫要胡闹了,免得节外生枝,还是赶快安排出发吧。”
“给我道歉,否则我还不走了!”安歌得理不饶人。
“你别太过份了!”曹煣怒道。
安歌把头一扭,站在那里,一幅不打算出发的模样。
曹煜的目光落在曹煣的身上,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曹煣已经知道他的意思,这时候异常委屈地走到马车旁,弯腰向安歌道:“八夫人,是我曹煣不好,惹八夫人生气,我向八夫人道歉,希望八夫人原谅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亲自扶八夫人上马车吧。”
安歌倒有些意外,也知道曹煣既然做到这个地步,如果她不就着这个台阶下,就是自找不痛快了。
看看曹煜和夏炚,他们都像局外人似的,看着这一幕。
安歌到了马车前,笑嫣如花地道:“这天下能得八王爷扶上马车的女子大概是很少了,妾身感到很荣幸。”
说完,伸手搭在曹煣的臂弯上,一脚踩着早爬在地上的小厮的背,上了马车。与此同时觉得搭在曹煣臂弯上的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下手指,如同被蚊子叮了一下,她吸口气,忙撤了手,仔细检查痛的地方,却又没有什么痕迹。
再看向曹煣,只见他面上犹有怒意,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他今日穿的衣裳倒是华丽,袖子小臂上用金线坠着华丽的宝石护臂,关键时候即能保护胳膊免受伤,打架时双臂也更有伤害力。
她想自己的手可能是不小心被宝石棱面扎了下,当下也没在意,坐在马车一角。
随后上来的竟是曹煜,而夏炚、曹煣和况离都选择了骑马。
队伍出发后,安歌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就好像怕冷似的,一双眼睛却刻意往窗外看去。
曹煜忽然笑道:“你很紧张?”
“我没做亏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安歌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怕,又放松下来,右手却微微地拢在袖在袖子里,可惜一直没有来得及重新买一只龟壳,否则它会带给她些许的安稳。这微小的动作都没有逃过曹煜的眼睛,这时不知想起了什么,一直在唇角的笑容,终于隐去了些,“朕猜,你袖子里一定有只摇卦的龟壳。”
安歌微怔一下,“为何要这样说?”
曹煜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是否你们这样以卜算天机为生的人,都会依赖于你们卜卦的工具来取得安全感?”
安歌有点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点点头,却马上又摇摇头。
曹煜终是笑道:“你和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安歌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了,这时候她将纤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张开在曹煜的面前,“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世上人性险恶,活人尚且靠不住,又怎可从一个死物那里得到所谓的安全感,皇上还是不要随便猜测了吧!”
虽然她手里没有东西,微微有些意外,唇角浮上一抹怔然的笑意沉默了。
离森林越来越近,曹煜忽然道:“你真的有堪破天机的本事吗?你能看清自己的命运吗?”
安歌懒得回答他。
曹煜道:“我曾经认识一个,真正有本事的女子。”
安歌语气里略带讥讽,“您说的这个女子,是否敬和皇妃沈婥?”
“朕就知道,他即敢找你为沈婥寻墓,自是要告诉你一些事的,看来你知道的,比朕想象的还要多。不过朕倒是有些疑惑,他怎会留下你的性命,这似乎不太符合他一惯做事的方法。”
“敬和皇妃乃是一代佐君奇女子,我不想知道她也难。而且,那人本来是想杀我,不过我逃掉了,不过,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今日来此,等到沈婥墓的那一刻,也便是我的死期到了。皇上也一定会杀了我。”
曹煜道:“朕没有杀你的理由。”
“怎么会?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还能有活路?”
“齐王从宫中盗尸至此,是为了把敬和皇妃藏起来,要知道敬和皇妃可是他的嫂嫂,如此大逆不道,无视人伦之举,自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他杀你,有理由。而朕,朕是要找出自己的妃子并且将她好好的葬下去,乃是正当之举,不怕人知道,亦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所以你倒不必担忧朕过河折桥,会在这件事完成后取你的性命。
相反,若是你真有本事,若你的本事大过况离,朕说不定会让你为敬和皇妃重新选穴,所以你我之间,合作之事可能不止此一件。”
他这么一说,安歌倒明白了。
曹炟救沈婥虽是好心,在外人看来乃是逾越之举,况且他要将她藏起来不被曹煜发现,因此才会想尽办法使消息保秘起来。而曹煜不同,他是皇帝,沈婥是她的妃子,他有资格亦
有权力,光明正大的随便欺负她,即使他最终的目的,是将她的尸体葬到极恶之处去。
安歌的内心顿觉悲哀,同时又觉得此事实在过于嘲讽,只恨她有眼无珠,曾经竟那样的分不清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队伍到达森林的时候,刚刚晌午时分。
随着行官的号令,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曹煜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问道:“为何不走了?”
况离下了马到了马车前施礼道:“皇上,此森林极是凶险,不如让我等先行前去探看,待找到墓穴后,皇上再进去。”
曹煜往前看了眼,只见巍巍森林,形成大山一样的压力,使人望而生畏。而且这里的温度明显比之前的温度要低得多。
曹煜问安歌,“八夫人觉得况先生的提议如何?”
“对于我来说,自是不想如此的,墓址在森林深处,我先送了况先生他们去,然后再行回来接皇上,是双倍的辛苦。”
曹煜点点头道:“况先生,让队伍继续前进。”
况离应了声,却又道:“森林内没有路,请皇上和八夫人弃车换马。”
“好。”
曹煜和安歌双双上了马,况离在前引路,曹煣断后,小郡王夏炚和皇帝、还有安歌被保护在中间。
马至安歌的身边,夏炚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湿腻,而她亦感觉到他的手冰凉。
二人目光相视,都从彼此的眸中看到紧张和担忧。
自从被自己所爱的亲手杀死,安歌已经不再习惯来自于男子的这样的关切和担忧,她固执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忽向曹煜道:“皇上,其实我夫君并不知道这里的任何事,他也从未进过这个森林,引路之事我一人便可,还请皇上让我夫君先行回府去吧。”
曹煜尚没说话,夏炚已经淡声道:“皇上,微臣对此事确实一无所知,不过安歌即是我的女人,我自是要陪在她的身边护她周全的。”
曹煜点点头,“此森林遮天蔽日,的确颇为让人心生畏惧,你在此也好,可以让她的心安定些。”
这个小小的提议,就被曹煜一句话否定了。
安歌暗道自己还是过于天真,到了此时,曹煜怎么可能让夏炚退出呢?
一行人只能继续向前,片刻功夫,已经进入森林。
才不过进入半里,就觉得森林深处有一种阴寒之意,如同大海的浪潮般,层层进逼。
举目看去,幽深如同黑夜,树的枝桠就好像是鬼怪的触角。
无风,无声,森林里静的令人发怵。
庞鹰握紧了长剑,打马贴近了曹煜,目光紧惕地往四周观察。夏炚忽然伸手握住了安歌的手,用目光询问她。
她告诉他,那墓址周围设置了机关,那些机关她全部都知道,所以这次有事的只会是曹煜那些人,而她不会有事。可是现在的情形,似乎根本不是安歌说的那么简单啊。
安歌也有些疑惑,离之前有机关设置的地方,还很远呢!
刚想说话,只觉得身体忽然飞起,竟被夏炚扯的凌空飞起来,身体已经由自己的马上落到夏炚的马上,“抱紧我!”夏炚低声喝道。
安歌连忙抱紧了他的腰,也在此时,才发现密矢如蝗飞过来,夏炚拔出长箭挡着那些箭矢,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安歌将自己的脑袋紧贴在夏炚的背上,目光却落在曹煜的身上,她记得,他是不会武功的,他从来都是一幅文弱贵书生的模样,见到他的人,从来不会觉得他对别人有威胁。
此时此刻,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却是镇定地坐在马上,似乎根本不害怕受伤,而庞鹰也着实了得,将剑花舞的风雨不透,那些箭矢还真伤不了他们二人。
况离除了腰间那只“永卦钵”,没有带任何的武器,此时在马上上下翻滚腾挪,躲避箭矢,颇为狼狈。
事实上,这会惨叫声已经不绝于耳,跟着曹煜一起进入森林的士兵,短短的时间里,大部分都已经倒下。
再过片刻,箭矢终于也停了下来。
众人都紧惕四顾,只有曹煜忽然笑道:“八夫人,你果然没有欺骗朕,朕相信婥儿的尸体定是在此林内的。”
安歌道:“妾身自是不敢欺骗皇上的。”
曹煜笑笑,又问,“庞鹰,我们现在能继续往前走吗?”
庞鹰向身后看了眼,带进来的几百精英士兵,如今只剩余寥寥七八个人,他向曹煜一抱拳,“圣上,此林易守难攻,只怕早有人做好了准备在等着我们,此地不易久留,我们应该立刻出林!”
曹煜持头问夏炚,“夏老弟觉得呢?”
夏炚道:“微臣听从皇命。”
曹煜点点头,又看向况离,这时众人才发现,况离面色很不好,手臂上中了一只箭矢。
曹煣道:“没想到竟是况先生先行中招,唉呀况先生你一定要保重啊,我们大家可都要靠你来分辩
是非呢,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中了八夫人的奸计就不好了。”
他随时抓住机会,让众人都觉得八夫人是个坏人。
安歌都懒得理他了,只哧笑了声。
见众人看过来,况离忽然咬牙拔下了臂上的箭矢,用力地将它甩在地上,向曹煜道:“在下认为,可以继续前行,在下已经算过,此行我等众人,有惊无险,今日正是黄道吉日,生门大开,或许是找到敬和皇妃墓的最佳日子。”
他虽然受了伤,但在剩余这几个人的情况下依旧不怕死的想要进入森林,这点还是为曹煜所欣赏的,于是淡然地点点头,表示赞赏,却又道:“况先生说的没错,既然已经知道敬和皇妃就在此地,朕是不可能就此退出的。不过,朕是天子,自有真龙佑,朕反而更关心八夫人,若她出了什么事,敬和皇妃墓可能永远也不会被人找到了,现在朕要你卜一下八夫人此行的吉凶。”
况离摘下腰下永卦,郑重道:“在下遵命。”
况离向安歌道:“请八夫人将生辰告之。”
安歌道:“好,你且近前来。”
因为女子的生辰与她们的脚一样,都属于闺中之密,就算是迫不得已因为婚嫁而将生辰流露出去,也不得大肆宣扬世人皆知。况离于是走到了夏炚的马前,安歌低首在他耳边报出一个生辰八字。
好在她之前就问过安氏,安歌的生辰八字,这时她所报的,只是姬家七小姐,真正的安歌的八字。
况离得了八字,迅速地摇起永卦,然后低首在卦中观看。
只一眼,脸色便些微难看。
于是重新摇了一次,再看……
这一次,他震惊抬头看头安歌,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安歌歪着脑袋露出笑容,“况先生,到底怎么样啊?”
况离道:“八夫人所报八字,真的是你的吗?”
安歌笑道:“我曾听人家说,有些高人,可以利用八字和面相的结合,看出这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八字,甚至有人可以用此人生平推出这个人的准确八字,况先生是皇上请的高人,想必自是能够验证这八字是否本人的真实八字。”
况离一心觉得,安歌是在骗他,二人自相见到现在,一直都是对手,当下道:“可是你给我的这个八字,明明是个死人的八字。”
便见安歌微微地啊了声,显出些许的惊讶,“原来,我已死了啊?”她捂着嘴巴轻笑起来。
她其实不想这样蔑视这位师兄,只是如今,二人处于对立面,她实在不能不与他争锋相对,如果他现在输给她,那么接下来的行程中,曹煜便只能受她摆布了,况离的话曹煜是不会信了。
“你——”
况离眼眸中怒意一闪而过,说不出话来。
却听得夏炚忽然报道:“已未、已卯、癸亥、丙寅,况先生,这便是歌儿的八字,我娶她时已经向她娘亲要了八字合婚,这个是绝不会错的。”
况离听了,脸色却又白了几分,永卦几乎脱手落在地上。
因为夏炚所报的八字,与安歌所报的八字相同。
可据他所卜出来的,这个八字,却的确是属于一个已死之人。
所谓,人死运灭,他自是再卜不出这位八夫人的吉凶,且不管八夫人如何还能活生生的坐在夏炚的马上,这样的结果,是没有办法对皇帝有所交待的。
转头看向皇帝,果然发现他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显然也很关注他与安歌之间的事情。
想了想,况离终是盘腿坐了下来,不顾自己受伤,决定以永卦反推安歌八字,这个是比较耗自身气运及功力的事情,只是是关皇帝的信任及自己的名誉,他不得不如此。
“皇上,请给在下一柱香的时间。”
经过了刚才的箭雨阵,曹煜倒也不急了,缓缓下马,道:“好,众人就在此休息片刻吧。”
况离道了声谢谢,就开始摇卦。
只见此次摇卦与之前大为不同,青色永卦被推到面前来,利用自身的内力将之托起,双手皆未扶在永卦之上,它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在半空,随着况离的法决而快速旋转,况离所用推决手法类似于阴阳两极的八卦,与安歌的推决手法大为不同。
安歌倒有些意外,要知道他们虽然名誉上不是同一个师父,但实际上,这位师兄没少得她的师父杨筠松指点,她以前也看到过他推决,并不是现在这种方式。
又暗想,是了,他能得到她的师父杨筠松的指点,而她却从未得到他的师父淳于光的指点,他是集两家技艺大成,而她却只精研了师父之技,如此说来,这位师兄的技艺恐怕不知高出她多少,她心里开始有些忐忑了,他该不会真的利用此推决而卜出她的前生后世之因果吧?
她的紧张被夏炚感觉到,不由疑惑地看着她,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地握住了夏炚的手,手中的湿腻令人极不舒服。
她赶紧松了他
的手,略微有些尴尬。
听得夏炚道:“为何如此紧张?你的八字是正确的,他推算错误是他技艺不精而已。”
安歌强自笑笑,“是呀,我等着他出丑。”
话音刚落,永卦已经被况离收入手中,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永卦,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安歌忽然想到师父杨筠松曾经对她说的话,“做为一个人面风水师,若有一天,忽然卜出眼前的活人已经死去,证明他已破功,轻则回山再修三年,重则一身技艺皆付之东流水,此后无论看风水还是相人面,都会出现问题。”
安歌忽然明白此时况离的心情了。
从他难看的面色,曹煜已经知道答案了,他推出的八字,定是刚刚安歌报给他的八字。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赶况离走,而是道:“好了,无论吉凶,总是要往前闯的,现在我等已经没有回头路。”
这算是给了况离一个台阶,况离颓然站了起来。
因为耗功太大,他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目光再投到安歌的身上时,眸底有了些许的恨意,难道这个女子,竟是他的克星?
按道理说,此时的况离不但受伤,而且将自己弄到如此虚弱,该立刻离开才对。但是众人都知道,此时此刻,谁也不能离开。
除非能够找到沈婥墓,才会有所变数。
一柱香的时间早过了,因为马匹也被射死很多,而且森内树木秘集,骑马已经是不可能的,众人弃马徒步而行。
出发了一小会,安歌忽然觉得胸闷气短,腿也软了。
她喘吸很粗重,不得不扶着树杆停了下来,曹煜回头见她如此,问道:“八夫人,你不舒服吗?”
夏炚也及时扶住了她,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可能,可能林内湿气太重,我……”她话尚没有说完,眼前便忽然发黑,接着便倒了下去。
……
安歌在晕倒之前,感觉到手指某处的异常疼痛。
意识的最后,是脑海里忽然出现曹煣扶她上马车的情景……
所以等她醒来后,几乎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忙向身边的夏炚说:“王爷,我知道是谁害我!”
夏炚疲累的眸子里,略微出现一抹笑意,“你醒了?”声音竟是有些沙哑。
安歌这才发现,夏炚一身衣裳已经很污秽,而且数处地方沾有血迹,他的头发也略微凌乱,眼眸中布满红血丝,唇苍白干裂。
安歌努力地坐起来,觉得头很重,身体也很重。
“王爷,我——”
“你已经昏了两天了。”
安歌大吃一惊,错愕问道:“他们呢?怎么只有你和我?”
“我们走散了。”夏炚说着,将一枚浆果塞到安歌的口中,安歌咬下去,只觉得又酸又涩,不由地五观都拧了起来。夏炚似乎觉得自己描述的不够准确,又继续说:“现在皇上应该是在到处找你,隐在暗处的人应该是齐王爷,还有,有人想要杀死你,不过我不知道是谁……”
夏炚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将身体靠在树上,似乎是疲累极了。他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安歌连忙艰难地爬了起来,双手在他身上上下乱摸起来,果然触到他的左胁的时候,他不由地闷哼了声。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轻浮,随便摸男人的身体?”虽然已经受伤了,眼眸里的戏谑不减半分。
安歌这时却已经触到伤处,不理他的戏谑只问,“很痛吗?”
夏炚淡笑一下,“我被人在这里打了一拳,有些伤着了,痛是很痛,不过没事,我还能撑得住。”
安歌固执地继续摸着那里,半晌才道:“胁骨裂了。”
说着便扯过旁边矮树的枝条,撕下裙裾,将他的伤口绑紧固定住。
夏炚道:“没想到你包扎伤口这么熟练。”
安歌微怔了下,是呀,她包扎伤口是熟练,她曾经跟在曹煜的身边,给他的属下及他都包扎过伤口,她甚至刻意地练过,就是为了能够在曹煜需要她这么做的时候,她能够做得很好。
她和曹煜的感情已经是隔世情殇了,练就的功夫却还能用得上,这也算是一点点收获吧。
收了杂七杂八的念头,她现在知道,想要杀她的人是曹煣。
曹炟当然也是想将她杀之而后快,曹炟杀她她很明白是为什么,但是曹煣呢?他又是为了什么?
忽然联想到那天晚上,有人进入她的房里想要刺杀她,后来被夏炚打退,夏炚说,府内外都有皇帝的暗卫驻守,一般人等无法自由出入郡府,可是刺客为什么能够进来呢?除非他是被允许进入府中的,而曹煣正是那晚来到府中的……
她确信安歌与曹煣无怨无仇,他要杀她,很可能奉命行事,又有谁能命令他呢?除了皇帝就是齐王。
可是皇帝曹煜需要
她活着,找到沈婥墓……
只有曹炟才害怕她活着,害怕沈婥墓址暴露,这样一想,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听得夏炚又问,“你刚才说,知道是谁要杀你?”
安歌神色不自然地笑笑,“我乱猜的,还是不说了,免得误导众人产生误会。”她再拿出随身的伤药,轻轻地洒在他手腕处的伤口上,看起来应该是被荆棘刮出的血口子,“这两天,是你独自带着我在逃吗?他们都想杀我,只有你在救我……”
安歌的声音有些颤抖,能够从曹煜和曹炟的围攻下逃跑两日,实在是不容易的,况且她一直昏迷……
夏炚却很认真地看着她,“你不会因此,而对我感激加动情了吧?”
安歌的脸蓦然红了,“你自我感觉太良好,我怎会不记得,我们成亲只是因为,你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保我的命而已,说不定你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些什么,说不定……”
“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夏炚打断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与曹煜还有曹炟抗衡的能力,我想试试他们对我的忍耐度到底有多大。这就是我要救你的真正的原因,所以,你千万不要真的爱上我,我是不会对你的爱负责的。”
“你——”
他这么坦白,安歌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觉得身体沉重,便也挨着他坐下来,有气无力地道:“那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夏炚没有回答,只道:“你中毒了,你的毒还未解。我想,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够救你,本来我打算在你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将你送给那个人的,但是现在你醒了,我觉得还是尊重你自己的意见比较好。”
“曹煜?”安歌道。
“是。”
“那我宁愿死了。”
“为什么?”
“总之,求求你,别将我送到他的身边。”
……她没有听到夏炚的回答就又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她以为那是夏炚,喃喃地道:“王爷,辛苦你了……欠了你,我要怎么还呢……”
觉得一片叶子到了唇边,她本能地吮着叶片上的露水。
之后便觉得有了些气力,努力抬头看去,却发现一双温和的眸子正看着他,却哪里是夏炚,而是曹煜。他看起来很闲适,并不因此刻严窘的客观条件而沮丧,而且进入森林好几天了,他居然还能够衣饰整洁,不知道的人见到此状,倒以为他是在闲庭散步。
她蓦然地坐了起来,推开他,“怎么是你?”
曹煜笑笑,“你中了毒,若不是遇见朕,你此时已经毒发身亡了。”
安歌回忆起昏倒前的事,忙问道:“王爷呢?”
“他……”曹煜的脸上闪过一抹阴影,欲言又止。
安歌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忽大声道:“你杀了他!?”
曹煜微怔了下,似乎是被安歌略显狰狞的神情吓住了,忙道:“八夫人,你冷静些,他是为了保护朕才被刺客围攻,但是他功武高强,说不定此时还活得好好的,只是朕想到,他是为朕才犯此险,因此觉得愧疚而已。”
安歌哼地冷笑了声,“你会愧疚?”
不过听闻夏炚有可能还活着,心里头略微放松了些,却又道:“王爷他是无辜的,他不应该卷进来,你们皇族的人都是无情的人,而他是普通人,他不应该为你或者为我而涉险,因为你我都没有资格!”
曹煜没想到安歌会发这样大的脾气,自他当了皇帝之后,再没有女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苛责于他,大声和他说话了。
一个影子忽然从脑海里闪过,那是很久之前了,那时候,沈婥还没被软禁,她还在他的身边。
有一次,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二人产生分歧,沈婥双眼冒火地对着他大喊,“你太残忍了!你怎么能对这么弱小的根本就不会给你带来伤害的生命下手!?这样的你,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善良的四殿下了!”
当时,他杀了一只幼狼崽,因为他认为,它长大了,会为害乡邻,而她则认为,就算那是一只狼,也有活下去的权力。
这件事过后没多久,曹煜登基,将沈婥软禁了起来。
没错,杀那只狼仔,是他让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残忍,他本以为她够聪明,当他要杀她的时候,她不会再那样的伤透心。
但显然,她一点都不聪明,她是个笨女人。
说了这么多,其实这些只是曹煜一个飞快的思绪罢了,那抹微笑在唇角凝得更深了,“八夫人,现在由我八弟和你的夫君将那些刺客引开,正是我们最佳的时机,你可以带我去沈婥墓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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