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等吹鼓手来了,把灵请回去的时候,灵窑门口,大姑和二姑抱头哭嚎了起来。
女人家眼根子就是软,更何况请回来的三个灵当中,有一个是她们的亲生母亲。
张建军虽然走过去扶起了大姑和二姑,但内心里,他倒是对这种氛围没有多大的排斥感。
因为过白事就是这样,从开始到结束本该就是悲悯的氛围。
不像前世,随着社会的发展,很多人并不是对生死看淡,而是没有了“人性”,跟风玩起了时髦,他母亲或者父亲去世了还没有出殡,自己就赶紧打开微信发个朋友圈,配文母亲或者父亲大人一路走好………之类的看似孝顺言论。
但在张建军看起来,这简直是狗屁,简直是猪狗不如、不知羞臊的东西。
和过喜事一样,过白事也会摆酒席,而且摆的次数更多。
当天下午,小爸家里就来了很多人,有爷爷的外家,有父亲他们的外家,也有张家湾大队的人以及附近村庄的和平时张家有来往的人。
张建军大致看了一下,反正加起来应该有接近150号人。
张建军裤兜里装着两盒烟,手里提着几串子鞭炮,按照之前父亲他们给他分配的任务,站在大门外,正式充当起了迎客人的角色。
看到爷爷的外家或者是父亲他们的外家,张建军赶紧响一串鞭炮,热热情情的走过去把来人迎进去。
无论是喜事还是白事,最重要的亲戚就是老小外家,如果不把这些人招呼好,该尽的礼数没有尽到,那事情过完之后,肯定会被人私底下说三道四。
天黑之后,对张建军他们来说,现在还不是回家睡觉的时候,他们得继续忙碌着,准备两张桌子,把老小外家安排到桌上前坐下,然后好酒好菜都可劲的上。
随后,张家这边,大爸作为代表,向老小外家进行诉说,说说姥太奶、奶奶活着的时候在张家多少年是怎么过来的之类的话。
总之,这是一个特别催泪的画面。
张建军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就直接从帐篷里面走了出去,他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心情会更加的沉重。
生与死,又有谁能真正的说清楚呢。
真不知道,这一世的他,能不能超越前世,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顺其自然的活到晚年。
也不知道,晚年的自己,会如何面对死亡。
一直折腾到晚上十点多,几个阴阳一个窑洞挨着一个窑洞的念了一会经,今天这一天总算是要结束了。
张建军揉了揉眼睛,从早上天刚亮到现在,他的屁股没有碰一下炕,即使再年轻力壮,这个时候也有些受不了。
“你先回,我和你爷他们再商量一下明天的事,至于你妈,厨房那边也得为明天的酒席做准备,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
父亲在帐篷外面拉了拉张建军的胳膊,把家里的钥匙递给了张建军,示意张建军先回,他也看出来此时此刻的张建军,已经累的快站不住了。
张建军也没有推辞,随即接过钥匙点了点头。
明天早上要比今天还要起得早,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明天一整天才是这个大白事最累的一天。
明天不仅要摆酒席招待亲朋好友,同样也需要全力配合阴阳、吹鼓手的各个法事活动,估计等一切结束了,比今天还要晚。
张建军回到家之后,啥也没干,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就被父亲叫醒。
“赶紧起来走,一堆人都等着呢”
迷迷瞪瞪当中,张建军看到了父亲疲乏的神色,他估计,父亲昨天晚上基本上都没睡。
早上七点钟,小爸家,给吹鼓手安排的地方,随着主吹赵德州,也就是大哥张建玉师傅的一声长号哀鸣,这隆重悲悯而又复杂繁忙的一天终于拉开了帷幕。
随后,除了爷爷和二爷两口子年龄太大,在另外一个窑洞里没有出来之外,
张家的男女老小,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身披白色孝布,头带白色孝帽,自灵窑门外,一排又一排的全部跪了下来,满满的跪了一院子。
“张聚堂(姥太),民国12年生人,膝下两儿两女,大儿张文海(爷爷)、二儿张文会(二爷)………重孙排行第六张建军……”
张家人全部跪倒在地,灵窑门口,主阴阳(相当于吹鼓手里面的主吹)开始宣读三个逝者的生平,整个气氛更加的让人难以接受。
这个程序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其中,当主阴阳念到了张建军的名字时,周围站着的人也把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无论何时何地,有本事的人总是能够吸引眼球。
“这个小伙子就是张建军,张家老三张爱国的儿子,就目前来看,是张家小辈当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有些人指着张建军议论起来,毕竟,在他们当中,有些人这几年是没有见过张建军的,都想看看这两年名声非常响亮的张建军到底长什么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不大工夫,在主阴阳宣布逝者生平这个环节结束之后,张家人都挣扎着站了起来,在硬邦邦的地上跪了这么长时间,像张建军他们这些年轻小伙子还好,但像大爸大妈他们这些上了年龄的,膝盖疼的甚至有些站不起来,只能是挣扎咬牙强撑着站起来。
早上吃饸络面,然后晌午一直到下午,都是酒席,中间会穿插各种法事活动。
所以,张建军他们是一刻都没有闲的,端盘子、敬酒、跟着阴阳吹鼓手在这里跪一会儿,又在那里烧几张纸。
“建军,过去看看你爷,今天可能心情不好,拉着几个老头一直钻模着在喝酒,我看都喝了不少了,不敢再让喝了”
中午的时候,父亲过来拉了拉张建军的胳膊,一脸愁容,爷爷喝了不少酒,而且还留了泪,场面有些难为人。
张建军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爷爷今天心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这次过这个大白事,三个逝者,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母亲,还有一个是他的老伴,阴阳两隔很多年了,平时不触景生情倒还好,可今天这个日子,心里想不难受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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