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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说话间,忽有回事人来回说,“忠顺亲王府里有人来,老爷说让二爷过去一趟。”
贾玦听了,情知这个时候当是为琪官之事,只是疑惑贾政不叫宝玉,为什么要打发人来唤他过去?
一面想,一面同王夫人告退,又谓宝钗道,“在这等我。”
……
荣国府偏厅……
忠顺王府长史拱手一礼,居高临下道,“下官此来,并非擅造潭府,皆因奉王命而来,有一件事相求。看王爷面上,敢烦老大人作主,不但王爷知情,且连下官亦感谢不尽。”
贾政听了这话,有些抓不住头脑,眼下贾府与各派系的事务都是贾玦在处理,他不知忠顺王府所求之事为何,怕自己胡乱应下会同上次贾珍卖烟花方子一般,误了贾玦的大事,忙陪着笑推诿道。
“大人既奉王命而来,学生这里自是要遵谕承办的,只是眼下两府里皆由我那侄儿贾玦主事,便是我这里答应了也不好做主,长史怕是寻错了人,不如稍等一会,请了我那侄儿过来,再说详情?”
那长史早听说贾玦名声,哪里敢等他过来!冷笑两声,催逼道,“不必劳烦仙师!此事不涉及两府,乃大人私事自决也!”
贾政奇了,怎么还能是他的事?他最近都好好在府里待着,没做啥呀!因略一沉吟道,“愿闻其详。”
长史怕贾玦过来,节外生枝,语速很快的长话短说道,“此事说来只是一件小事,概因我们府里有一个做小旦的琪官,如今三五日不见回去,各处去找,又摸不着他的道路,因此各处访察。
不想察问下来,这一城内,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说,他近日和贵府里衔玉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
下官听了,思及尊府不比别家,可以擅入索取,因此启明王爷。
王爷亦云若是别的戏子,丢了也由他,只是这琪官随机应答,谨慎老诚,甚合我老人家的心,竟断断少不得了。
故此,下官才来求老大人转谕令郎,请将琪官放回,一则可慰王爷谆谆奉恳,二则下官也可免操劳求觅之苦。”
说毕,忙打一躬笑吟吟的冷眼觑着贾政。
贾政听了这话,又惊又气,正要唤宝玉过来问话,却见贾玦一袭水墨色儒衫,龙行虎步而来,忙唤道,“玦儿?你怎来的这样快?”
几步进来,见一个未曾见过的瘦高官员,正在傲然站在厅内,神色间颇有颐气指使之色,贾玦眉头一挑,情知此人便是忠顺王府的长史,也不去看他,只同贾政说话。
“原不在园子里,正好在后面陪婶婶说话,听见二叔唤我,就来看看。“
贾政闻言微微颔首,同他介绍道,“玦儿你来的正好,这位是忠顺王府的长史!”
那长史对贾玦可不敢再端架子,忙躬着腰谄笑道,“微末小事,怎么还惊动了仙师?”
贾玦“哦!”
贾政怕长史尴尬,忙打圆场解释道,“这位长史说宝玉把老王爷的戏子拐了去,因寻了过来,玦儿你一向同那孽障要好,可知他最近果真做下这等丑事?”
贾玦这才回过头,看着那长史冷声道,“没有!你回去吧,就说我说的,琪官不在贾府,让王爷到别出寻去。”
“这……”那长史的面色当时就垮了,但面对贾玦又不敢发作,心道一声苦也,准备回去向王爷禀告此事,再作打算,正要起身告退,忽然他神色一动,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贾玦,没撑住笑了,“仙师!哈哈!仙师,怎知道下官是来作琪官的?方便政老大人只说王府一个戏子丢了,并未说具体是何人!
若是仙师与此事无干,并不知情,怎知王府丢的是琪官?还请仙师顾念两府情谊,让那位衔玉而生的公子,早早将琪官放回,既全了我家王爷颜面,下官亦必感念仙师恩德,早晚谨诵黄庭。”
贾玦也没想到不小心还说漏了嘴,但也不在意,同样笑出了声,和那长史相视而笑了好一阵,贾玦这才一面笑一面道,“这个啊!其实我是不知道的,那个…嗯,掐指算出来的,当然你要非要我把琪官在哪给你算出来也不是不行,不过嘛,要收钱的。“
长史“……”
对于贾玦所言掐指一算,他是半个字也不信,不过谁让贾玦仙师的身份在这摆着,他硬说能算,能奈他何?
总算愿意说就行,大不了自己出点银子,当破财消灾了,回去同王爷说的可怜些,说不定还能要回来?
长史的笑容僵住了,十分难看的扯了扯嘴角,“应该的,卜卦算命,天经地义,只要仙师把那琪官的藏身之所说了来,下官这里必有厚报。”
贾玦微微颔首声音若春风细雨,“好!长史爽快,说起咱们两府的情谊,我就给王爷打个折吧,上次他花一万两收走我七张作价十万两的烟花方子,这样吧,八折!再抹个零头,五十万两,王爷同我把旧帐清了,我便费些法力,替他把琪官找出来?长史以为呢?”
我以为?我他娘的还以为什么?话说开了,长史也不再故作姿态伏低做小了,冷着张脸直直的盯着贾玦,“仙师说笑了!谁人不知仙师手段高妙,上次那些方子王爷净亏了钱,一分没赚不说,还耗时耗力!
不过技不如人,我家王爷认了,不愿与仙师为敌,难道仙师还要为此与忠顺王府不死不休吗?”
贾玦却故作吃惊,很奇怪的问他,“难道咱们两家以前关系很好吗?他不与我为敌?我没为上次的是找他麻烦,他就谢天谢地了,还有脸上我这来兴师问罪,讨要琪官?”
那长史气急,可见贾玦决心已下,多说无益,便又看向贾政,“政老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贾政显然有些犹豫,看看贾玦,似乎是觉得他不该同王府的人这般说话,看看那长史,想说话又怕自己不明就里,坏了贾玦的事,犹豫再三这才谓长史道,“那个……其实我的意思不重要,如今玦儿的意思,便代表贾府的意思。”
“好!好的很!今日之事我必一字不差如实回禀王爷,下官告辞!”
说罢,长史甩袖而去,贾政忙跟上去道,“长史慢走!我送送你!”
一直送那长史去了,贾政回来就见贾环带着几个小厮一阵乱跑,迎面撞进贾政怀里。
虽然琪官之事由贾玦遮掩过去,可听他二人后面说的话,贾政也知道,此事估摸着就是自家那个孽障惹下的祸事,本就心头火气,打算回来就找宝玉算账,不想却是贾环先装进刀口上!
贾政喝令他止住,贾环撞见了他父亲,唬的骨软筋酥,忙低头不语,贾政便大声斥他。
“光天化日里你赶着投胎?无端端的跑什么?带着你的那些人呢?都不知道管你?就由得你野马一般!”
贾环见他父亲盛怒,不敢硬接,眼珠子一转想了个脱身之策,便祸水东引道,“那个……父亲,其实我方才原不曾跑的,只因从那井边一过,见那井里淹死了一个丫头,我看见人头这样大,身子这样粗,泡的实在可怕,当时就吓坏了,所以才一路赶着逃了回来。”
贾政听了心下惊疑,“这…怎走可能?好端端的,谁去跳井?我家从太祖年间起就无这样事情,自祖宗以来,府中上下,皆是宽柔以待,何时就苛责到了不给人活头,要将人逼到绝路的分了?
我一向不管家务,见玦儿懂事明礼,将东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才将府里掌家之权也一并与他,不想今个竟生出这样的事?
必是哪个执事之人操克夺之权,才致使生出这暴殄轻生的祸患。若教外人知道,祖宗颜面何在?查出来,此事玦不能轻饶!””说着,忙回身要去屋里唤贾玦,“玦儿,你过来……”
贾环见此,骇得魂飞魄散,他本想使小计蒙混过去,谁想到玦哥哥竟在屋里,这要他出来,把事情一说,审理明白,自己哪还有好?
忙上前拉住贾政的袍襟,贴膝跪下,“父亲不用生气,此事便是去问玦哥哥他也是不晓得的。玦哥哥一人身兼两府,府里大小事务,府外朝廷公事,哪里能面面俱到?
这事被太太故意瞒了下来,除太太房里的人,别人一点也不知道的,我也是听见我母亲说……”
说到这里,贾环便回头四顾一看,贾政知意,拿眼一看众小厮,小厮们明白,都往两边后面退去。
贾环这才悄悄说道,“我母亲告诉我说,宝玉哥哥昨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还打了一顿,那金钏儿气不过,便赌气投井死了……”
话未说完,贾政已气的面如金纸,大喝,“快拿宝玉来!”一面说,一面便往里边书房里去,喝令,“今日再有人劝我,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交与他,让他同宝玉过去,我免不得做个罪人,把这几根烦恼毛剃去,寻个干净去处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
“嘿嘿……”贾环看父亲气冲冲的要去找宝玉麻烦了,以为得计,没等偷着乐呢,又见贾玦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唯恐到时穿帮,赶紧抽身溜了……
……
却说那贾政气喘吁吁,满面泪痕,一声厉喝,“拿宝玉来!拿大棍!我今日非打死了子弟孽障!快将宝玉拿来,索子捆上!再把各门都关上!有人传信往里头去,立刻打死!”
众小厮们见这情形,不敢违逆,只得齐声答应,忙去了几个人到园子里寻宝玉去。
贾玦在里头听见这么大动静,出来又见贾政这副情形,便知是为宝玉挨打之事了,面上不动声色忙上来笑道,“二叔这是怎么了?怎发这样大的火气?若是为琪官之事,大可不必,此事有我,必不叫宝兄弟给人欺负了去。“
贾政此已红了眼,眼里又是泪又是气,见贾玦来了,咬着牙恨声道,“玦儿恐怕还不知那孽障作的好事!子不教,父之过!生子如此,我有愧于先人!”
随后便将贾环所言,宝玉因奸不允,逼杀人命的事,给贾玦一说。
贾玦听了,冷笑两声,不过自忖宝玉在金钏儿这事上太过窝囊,一点担当没有,也是该给他个教训,便没有戳穿贾环,只是故作不知的劝道,“二叔莫要着急,此事眼下不过环哥儿一面之词,还是待宝玉来了再问详情,若他果真做下此等骇人听闻的恶行,二叔再打死了他便是。”
“……”
贾政…懵住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拦着他,反倒劝他打死宝玉的!
这…要是答应呢,难道今天真就把宝玉打死了?要是不答应呢,前还说要打死的,前后矛盾,就尬住了……
有些突然,贾政一时没反应过来该作何应对,愣了好一阵,结果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嗯……玦儿说的是,还是等那孽障来了,看他还有何话说!”
……
却说宝玉正在凸碧堂里因为吃了麝月、秋纹嘴上的胭脂,被袭人抓到,说教了好一通,正兀自赌气生闷呢,不想骤然就闯进来好些个有膀子力气的老妈子,进来告了声,“得罪!”就七手八脚的强拽了宝玉出去。
宝玉大惊失色,一面挣扎,一面问她们什么人?袭人、秋纹她们也忙上来,帮着宝玉一道拉扯。
老妈子们只说是奉了贾政之命来拿他,还什么“忠顺王府”,“跳井“……之类,此时众人打的乱作一团,宝玉也听不真切,只大约知道应是在外头坏了事,贾政要拿他去打一顿!
宝玉脸都吓白了,哪里肯去!可袭人几人,哪里拉扯过身强体健的老妈子,没一宝玉便被他们彻底抢了去,宝玉见大势已去,忙唤袭人,“你快去!先老太太,就说老爷要打我呢!快去,今日能不得活,就指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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