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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思极恐,贾玦只觉通体冰凉!
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怖!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幕后的一张无形大网所笼罩,他、皇帝、张玄、张敷……
所有人都像命运一般,被幕后之人操控!
提线掌中舞,这是一位什么样的存在?
润物细无声,这是何等恐怖的势力?
林如海死了、张玄羽化了,张敷反了,皇帝更是心力交瘁,夜不能寐!
细数下来,所有涉及此事的人,哪有一个能得了好?龙涎香那血淋淋的警告,更是触目惊心!
这件事,他真的要再查下去吗?他真的能再查下去吗?
可不查的话,不提皇帝那里怎么交代,林如海的死,只怕会让黛玉像皇帝一样,一生活在这个恐怖的梦魇之中!
她因为相信他才装作视而不见,可他又怎么能把她的善良当做理所应当,让她一辈子活在欺骗与谎言里,对血海深仇,不闻不问?
于此事上,不给她一个交代,于心何忍?他本想暗中查访,不想却因为皇帝,由暗转明,接替了张师兄走上了台前!接下来怕是……要步后尘……
不对!事情或许没有他想的那样糟!可以肯定的是,幕后之人虽然看似强大的令人无法理解,但这也许正是那人所营造的假象,就像那浓烈刺鼻的龙涎香一样,令来者止步,闻者退却!
幕后之人的强大绝不是实力上的,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自己还没想到,才会产生这种错觉!若他果真有这样强的势力,直接造反不来的快,没必要耍弄阴谋!
况且他既然已经隐匿了十数年,若无万全准备又怎会突然暴露自己?
他在害怕!
张师兄查到的东西在让他害怕!他不能不出手!他不能被人找出来!
因为,他之身份,一旦见光,必死!
…
可他到底会是谁呢?
贾玦现在也只能根据现有信息猜测,至少那个写这篇假遗书的,应该是个纯粹儒生,还是那种满怀浪漫主义情怀的儒生!要不然也不会把师兄的遗书,写的这么……
这么违和……
不过说起来,这种违和感,好像是从自己一进张府就开始的!这种违和感……
贾玦阖上双眸,仔细回想,皱眉凝思,猝然间又猛的睁开,眼中已布满血丝……
那个老仆!
一定是他!
张玄人都已经死了!他还守得什么宅!
只有他能天天名正言顺的出入张玄的书房!而不被发现,无人怀疑!
只有他能知道张玄最后留下的暗语,然后揣测其大概位置在书房!
只有他…能让张玄于闭关中,死的无声无息!
是了,幕后之人不是能掌控一切的强大,而是刚好掌控了一个张玄身边的人!
张玄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监视,无论想做什么,都会被提前阻止,仿佛整个人都被握在手心一样插翅难飞!张玄最后那段时间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感,可想而知!
张玄也一定察觉到是他身边的人出了问题,可他不知道是哪一个,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能借罗天醮回京,并以暗语安排了一切!
还有自己一开始进来时,这书房里扑面而来的灰尘味!
表面上看是长久无人,可先前去那个完全封闭的闭关房间,都没这种感觉,府里各处也都有收拾打扫的痕迹,怎么偏偏就这间书房,无人打理?
欲盖弥彰!
想着贾玦将手里的纸笺贴身收好,这玩意事后还得交给皇帝,毕竟欺君之罪的大帽子他还担不起,不过不是眼下,反正皇帝也没催他,他还要再做安排,想一套好的说辞出来。
将这书房最后四下看了一圈,这张府已经被人精心打理了数月,再查也不会有线索留下,想着贾玦便笑吟吟的走出了书房。
等他出来,那老仆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仿佛心已经死了,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
贾玦深深的看他一眼,笑道,“走吧!多亏了你,这次可算能交差了!”
那老仆只是木讷的点点头,随后转身带路,像来时一般默不作声……
贾玦本想看他反应,也只得作罢,见他不接话,又想出手将他制住,转念一想,虽说自己练武已有小成,但还没到天下无敌的地步,万一这老货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这一动手,岂不撞铁板上?
到底不太稳妥,于是同样不再说话,二人一句无言,很快便沿原路出了张府……
贾玦几步上了马,身后上百号番子整齐划一的跟上,将他围在中间,那老仆正在关门,从始至终没有再多看贾玦一眼!
贾玦的目光却死死的盯着他从未移开半分,宁杀错、勿放过!
此时吟鞭东指,仿佛就要打马而去,不想长鞭落下,却听他一声令下,“西厂厂卫何在?”
其后番子都得了孙德龙嘱咐,不敢怠慢,立马有一衣甲鲜丽的领头之人,拍马上前,执了下官之礼道,“西厂寅字档头,李虎,见过仙师,不知仙师有何吩咐。”
此时张府的大门已经缓缓阖上,贾玦冷笑两声,一指张府道,“来人!将那府里老仆,给我拿下!”
“唯!”
李虎一声令下,手下番子立马一拥而上,看守张府的差役职责所在,本还想拦着问上两句。
可西厂办事,还管你那个去呢?跟拍苍蝇一样将他们驱赶开来,撞开大门,一下冲进了张府!
那老仆不知出了何事,本还想装聋作哑,不想番子们却是朝他扑来,二话不说就要动手,忙一脸慌张急道,“怎么回事?你们要干什么?“
番子们嚣张惯了,哪会理他?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疤脸番子,拿着绳枷上来,狞笑两声,“老东西,你管我们做甚么?你的事犯了,跟爷们走一趟吧!”
不想他这习惯性的一句话,却误了性命!
却见那老仆当即勃然色变,只当事发不可挽回,再顾不得其他,从腰间抽出一匹雪亮软剑,舞的人眼花缭乱!
那疤脸番子未曾防备,只一近身,脖子上已多了一道血痕,喉咙里“咯咯”两声,飙出一道血水,仰面倒地,眼看是不活了!
这一幕只看的远处的贾玦心有余悸,暗道好险!这老头竟果真藏了奸,幸好自个没有愣头青的在府里发难,不然这会倒下的就是他了!
……
李虎见手下人被这老货一剑封喉,当即大怒,抽出腰间九环大刀,哇呀呀一声大喝,“老贼!好胆!”随后怒不可遏的退到了外围,吩咐道,“贼人武艺高强,我保护仙师,你等速速将此贼拿下!”
看得贾玦眼皮一挑,抽了抽嘴角,心道你这也是个妙人!
所幸那老仆武艺虽高,到底双拳难敌四手,番子们虽说不甚厉害,倒也是锦衣卫里挑出的精锐,各个都是受过训练的练家子。
这下子取出兵器,有了防备,又不讲江湖规矩的一拥而上,很快就将这老仆拿下。
倒也没再死人,只有六七个被软剑刮到,受了些或大或小的外伤。
……
看着被番子们绑缚着押到眼前跪下,与先前沉默木讷截然不同,一脸狰狞凶厉的老仆,贾玦冷冷的盯着他,手里马鞭一扬,“说!你到底是谁?”
“白莲不灭,血衣重生!”
老仆原本低头念叨着,骤然抬起脸来仰面看他,额头青筋暴然突出,死死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森然一笑,露出一口发黑的黄牙。
“所有人…都要死!”
贾玦见他目光已生死志,心道不好,死士!
可没等他阻止,就有黑血从这老仆嘴角溢出,眼神逐渐失去了光彩,随后他的身体像失去了支撑,面朝地扑的倒下!
李虎慌忙上来查验,胡乱翻看一番,咬着牙气哼哼道了声,“便宜他了!”
随后上来给贾玦恭敬回禀道,“回仙师,听此人口气,当是白莲死士,牙里常年含着毒丹,一旦有变,咬破立时毙命,是属下疏忽了,还请仙师恕罪。”
白莲吗?真是自从张敷反了,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他身上泼!
贾玦摇了摇头,却是不以为然,既是死士,都咬破毒丹了,临死前又岂会吐露根底?
摇了摇头,命李虎道,“贼人狡诈凶厉,此事怪不得你,将他带下去好生查验,如有发现随时回我!”
“谢仙师,属下这便安排!”
贾玦微微颔首,最后看了眼死寂的张府大门,安静的宛若一座死穴,想张师兄来时,多方云动,神京浩荡,青石渡口,千帆竞渡,万民奉迎,不想才短短数月光景,这诺大的天师府邸,竟再无一个活人……
略一沉吟,贾玦面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回过神来,便要打马而去,余光却瞥见李虎已安排完了那老仆的事,正沉默的站在角落里,面色阴晴不定,竟没有跟上来!
想到那幕后之人手段,连张玄亲近老仆都能掌控为死士,贾玦心下生疑,拿眼神示意周围人不要说话!
他独自下了马,踮着脚尖,整个人浑若毫不沾地般,飘然而去,极为熟练的悄然来到李虎的背后,把脸凑到他耳后根,像鬼一样呵着气,冷冷道。
“李虎,你在做甚么?“
李虎猛的听见这一声,直觉汗毛倒竖!一股冷飕飕的凉气从脊背升起,好大个汉子整个人被骇得打了个颤!
回头见是贾玦,心头惊异,暗道这什么仙法?凭他的武艺,被人贴近咫尺,竟没有听见半点声息?
这一走,数年功力,你察觉的了吗?合着贾玦这些年有事没事潜入林妹妹屋里,还给他练出门无名轻功来?
……
这会李虎已吓得话都说不明白了,指着地上,牙齿直打颤道。
“他……我……赵柱……死……儿………十………”
贾玦顺着他的手指,见地上正是那位狞笑着英勇就义的疤脸番子,已明白了大概。
这李虎给他吓成这样,第一反应骗不了人,贾玦这才松了口气,暗道自己也太疑神疑鬼,那幕后之人再如何厉害,也不能连孙德龙会派哪个档头来看着他都能算到,然后提前安排吧?
转念想到要是一念之差,死的就是自己,这赵柱也算替他挡灾,贾玦叹了口气,拍了拍李虎的肩膀宽慰两句。
“回头去找来福领二十两银子,你看着给弟兄们分了,这次受伤的多给点,至于他…一会贫道替他念一篇《太上救苦经》渡他来生一世富贵,福生无量天尊!
他与贫道也算有缘,你替我去他家里问一声,若是愿意,我收他的儿子作记名弟子,以后每个月都可来我府上支二两银子的用度,只要肯上进,日后自有一番造化。”
李虎这时已从刚才那一吓中缓过来,听得贾玦的话,简直不可置信!
这赵柱走的什么狗屎运?泼天造化!贾仙师何等样人?那是连太上皇他老人家,都恭敬礼待的陆地神仙!
这叫什么?仙缘!
我靠!早知道死一次,就能撞上仙缘,我当时就……就……好吧,有些造化,命里有时终须有,羡慕不来……
李虎动情的朝贾玦长揖一礼,“这是好事那赵家娘们没有不允的,属下替赵柱谢过仙师!”
贾玦笑了,环顾四下众人,朗声道,“替贫道办事,有功赏,有过罚!举头三尺有神明,只要你等问心无愧,为贫道而死者,贫道渡他来世富贵,杀贼建功者,贫道许他今生荣华!”
说着,贾玦还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他以前学炼丹时,练手得的金丹,递与李虎道。
“今次抓了这老贼,李档头当记首功,这粒补气丹药与你,回去和水服下,虽长生不得却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又一桩仙缘?
天上还有这种掉馅饼的好事?
李虎人都懵掉,所幸他反应也快,如获至宝的双手捧过丹药也不用水,手忙脚乱的囫囵吐下!
带回家?这可是仙师练的仙丹,带回家还能在我手里?
四下上百个番子只看得眼睛里都冒红光,恨不能以身代之!
这可是仙丹啊!
实在可恨!为什么这张府里不能再来几个贼寇,给他们杀杀!
好嘛,打死孙德龙也没想到,他派来看着贾玦,不让贾玦跑路的手下,才只半日功夫已离了心了!
这会别说看着贾玦了别跑了,就是贾玦让他们带他跑,他们也只恨不能去抢先诈开城门!
见人心可用,贾玦微微一笑,“如此,贫道与家里这些时日的安危,托付各位了。”
“唯!!!”
百人同声一喝,竟有千人之威,声震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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