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这…戴…他怎么敢?”
“因为死的人是朕的大哥,废太子义忠王!以及于承德、孙广龙等一系大哥的绝对支持者,当然还有一大批父皇所仰仗的道门阁老!
从谁最终得利出发,你说父皇是相信跟随了他一辈子的亲近老太监,还是信朕?
当时还发生了许多事情,连动机都替朕安排好了,又值父皇禅让、皇权交替之际,朕怕又生变故,只得咽下这口气,以图来日!
不想自朕登基后,这龙涎香之杀却真如被破获了结一般,多方探查全无一点线索,一方面坐实了那老贼的结论,一方面又如一根刺,让朕这么多年如梗在喉!
朕一直在等,直到今天,他们终于动手了!”
“呃……那真是恭喜公子了啊!这次定能将这帮乱臣贼子,一网打尽!”贾玦哈哈笑着,打算糊弄过去,他越听越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落到他头上了。
“哪有那么容易!查到现在都几个月了,又是一点线索没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真就来无影去无踪!小德子也是太废物!”
孙德龙“……”
刘公子说着摇了摇头,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贾玦,“听说你和张玄关系很好,怎么不打算替他报个仇?”
就知道!贾玦苦笑,难以理解的望向皇帝,“为什么是我?”
“朕也不知道!”刘公子看着贾玦,眼神中也闪过一丝迷惘,但很快坚定下来,声音沉稳而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张玄选择了你,朕愿意相信他!”
越来越乱了,贾玦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现在听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彻底糊涂了!
俯视着贾玦那意料之中的表情,这种掌握人心的快感令他愉悦,刘公子轻笑了声,解释道,“张玄是朕的人!”
贾玦!
他简直、简直、简直了!
陛下啊!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明白了吗?太上皇特地请过来主持罗天大醮的道门小天师,结果是你的人?谁刚说的这种故弄玄虚的道士,要见一个杀一个来着?
天呐!这要是张玄没死,罗天大醮上会发生什么?想都不敢想啊!
“他一直在替朕查一桩道门的陈年旧事,本来罗天醮上,或许……罢,逝者已矣,多说无益!既然他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而选择了你,那么朕也愿意相信他。”
大可不必!
贾玦心说这也太坑了!张师兄这是死都不放过我啊!你这都死大几个月了,尸体都埋了,还能把我往火坑里推,也是绝了!都不用想,张玄之死肯定和皇帝让他查的这件事有关!
而这件事所牵扯到的人,又和当年龙涎香之杀的那伙人有关!那可是能让皇帝吃个哑巴亏,十几年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猛人!就自个这小身板,一脑门扎进去,真是好死也难!
“这…刘公子!这……张师兄他也没说就选了我啊!再说我这啥也不知道的,去查也没用啊!没得浪费了您的时间精力,要不还是让孙公公这种专业的来吧!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孙德龙“……”
……
刘公子平静的看着他,二人视线相交,一瞬间贾玦感觉由内而外似乎都被看透了,可从皇帝深邃晦色的眼眸里,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随后就听见那至高无上的声音,散发着亘古的孤独与生人勿近的冰冷,漠然道,“那则故事是朕告诉张玄的!去吧,去查吧,小德子会以让你协助查案的名义,暗中无条件的配合你!
就先从张玄之死开始,若是有结果了,朕会在此地,替他将没讲完的故事讲完!”
求你别讲!我不想听!长叹一声,贾玦知道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也就是自己正式接手,成为第二个张玄的时候!
或许听完皇帝的故事,就能把脑海里这些一团乱麻的线索全拼起来,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那有什么用?知道的太多是会死人的啊!
可眼前这人所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命令!是无法逾越的至高权柄!无论心底怎么想,贾玦都只能欣然接受,伏地跪下,“学生遵旨!”
刘公子似乎很满意,笑着微微颔首,看了孙德龙一眼,“把东西给他吧。”
孙德龙立马满脸堆笑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非金非玉不知是何材质的令牌递给贾玦,“这是张侍卫留给你的,天下间独一无二仅有四块,贾侍卫可收好了!”
贾玦接过仔细一瞧,却见其一面黑底白字写着【影】,一面白底黑字写着【玄】。
“自今日起,你便是从三品大内影卫【玄】,此生只对朕一人负责,此生只听命于朕一人,与朕同生,与朕同死,汝生为影,终不见天,你可明白?”
……
明白?有病吧!合着我还得给皇帝陪葬?
张师兄我可太谢谢你了!我想到你坑,没想到你深渊巨坑啊!贾玦只觉手里的令牌和滚油一样烫手,恨不得立时扔了!
但眼下也只得权且虚以委蛇,先应付过皇帝,再从长计议!贾玦躬身领命,“臣明白!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
刘公子显然懒得听他这些废话,摆了摆手,继续命令道,“你之身份,切记暗中隐藏,不得让第二人知晓,否则,见了光的影,是何下场,我想你应该明白。”
“臣明白!”
“你明面上的身份不动,继续跟着戴权,以待将来,另外哄住父皇好生待在万寿宫修炼,别出来给朕添麻烦,最后张玄之死,希望能尽早给朕一个答复,勿失朕望!”
贾玦心底已经开始呵呵了,勿失你大爷!果然上赶着来投靠的没有好下场!这事也怪自己,之前光想不能走贾府的老路给太上皇陪葬,就想尽快改换门庭!结果还是有些太明显了,给皇帝捏住,以为吃定我了!
主要还是自己的思考方式出了问题,潜意识里不由自主的拿现代人的思维,把自己和皇帝摆在平等的地位上,我带着贾府来投靠你,你就得给我相应的地位权力,大家合作共赢,互利互惠,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从皇帝的立场,我来投靠他,替他做事,是应该的!天下人,本来就都应该替他办事!跟他对着干,那叫逆贼!能给你机会替他办事,那叫恩遇!
今日,我贾玦三生有幸,得蒙天恩,能成为皇帝的影子,当上他心腹中的心腹,得到一句与朕同生,与朕同死的至高荣誉!甚至还祖坟冒青烟的能有机会进皇陵陪葬,便是宁、荣二公地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这样前所未有的恩遇,不会就这样降临在我贾玦的头上了吧?
在面前这位刘公子看来,我可不得士为知己者死,立时恨不得替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像之前那位死了的张师兄一样?
当然,贾玦也正是这样做的,面上挂着无比虔诚的微笑,把头在地上几乎磕出血来,紧咬着牙关,一字一顿,“君视臣以手足,臣视君如腹心!陛下以国士待我,玦必以国士报之!”
“如此甚好!”贾玦的态度令他十分欣慰,刘公子说话也恢复了一开始的随和,而不再是命令的语气,“你如今还要在戴权那边做事,不便与朕直接见面,依旧是在这庙里吧,之后朕会命人翻新一下,重新派个主持,你若有事可找他传话。”
“唯!”
“如此,你去吧,旬日后的春闱不必担心,既然父皇点了你的状元之才,朕不会拂他的面子。”
“臣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
“快起来,这种话不必再说,好好办事,朕不相负!”
刘公子亲切的将贾玦从地上扶起,紧紧握着他的手,目光期许!
贾玦用力的反握住他的手,眼底感激!
这一刻,礼贤下士,君臣相得!
孙德龙在一旁看的呆了,感动的几乎落下泪来!
…………
望着贾玦在山下打马远去的背影,孙德龙犹豫了好久,才吞吞吐吐的开口,“陛下,这……贾侍卫他毕竟不是张侍卫那样从小安排的,让他进影卫会不会……?”
刘公子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糊涂了,谁告诉你他进影卫了?”
“啊?”不是皇上你说的吗?孙德龙这下是真糊涂了!
刘公子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他是影卫,但影卫不是他,明白吗?
关于影卫的事,不用透露给他!你看着他把张玄留下的一切好好查清楚就行!
那件事张玄究竟查到哪一步了?他又为何要把朕讲给他,并叮嘱了不能告诉第二个人的故事,讲给这个贾玦!
偏偏正好他还是贾敬的儿子,这老道跟大哥亲如手足,大哥若留有后手,必定是在他这里!
当年那只阴兵,我与戴权找了十多年没一点儿痕迹!总不能真是鬼兵回阴间去了吧?
龙涎香之杀!张敷!妖书!贾敬!哈哈……都是老熟人了,十四年前的厉鬼从地下爬出来找朕索命了!
你们以为朕会怕?
来啊!一次都出来了,索性一网打尽!”
……
从破庙出来,一路打马回神京的路上,贾玦的心情复杂难明!
本来想的好好的,跟着太上皇会被抄家,那还不简单,换了阵营跟皇帝就好了嘛!
谁能想到!看皇帝今个礼贤下士的模样,贾府好像是没啥事了,但自己麻烦大了!
谁要跟你同死?谁要跟你同死!谁要跟你同死啊……
还要去查那堆光想想就头皮发麻的案子,这查不出来不好交代,查出来了,死的更快!简直就是坑中有坑,坑无止境!
万幸的是现在戴权和太上皇还活着,自己不至于被皇帝彻底拿捏死,湖广之事也还需要继续安排,引为最后退路。
不过眼下,既然皇帝也许诺了,有了二圣摆明了开后门作弊,这次春闱当不至再有意外!
之前和戴权商量,他的意思是让选庶吉士,走内阁的路子,不过现下看来是不合适了!
太慢了!等一步步熬进内阁起码二三十年,皇帝不会给自己二三十年,太上皇也估计活不到二三十年!还得再做打算,挑一个眼下就能有大作为的……
……
一面想着,不知不觉就回到宁荣街,贾玦看着刚从宁府角门里挤出来的大肉球,不由诧异,“薛大哥?”
薛蟠看见贾玦就像看见亲人,跑过来就是一个熊抱,“哈哈!玦兄弟!你可是有阵子没来看我了!”
贾玦勉力挣脱出来,苦笑两声,“这不是忙嘛,倒是薛大哥,多久不见,你怎胖成这样了?”
薛蟠撇了撇嘴,一脸不爽,“还不是妈,非说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硬要把我拘在家里!这家里有妈看着,除了吃喝以外又没什么搞头,可不就这样了嘛!”
“呃…好吧!”贾玦摇了摇头,因问道,“薛大哥这次找我甚么事?”
“哈哈!”薛蟠闻言不由哈哈大笑,“找你?不,玦兄弟却是想差了,你大哥我这次来是找敬老爷的!”
“找我爹?”贾玦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憨憨的胖子,“你能找他什么事?”
薛蟠只是笑,故作神秘道,“好事!等你去见了他就知道!绝对的好事!”说着像是生怕贾玦再问,会忍不住说漏嘴,随口道了个别就跑远了……
算了,薛蟠嘛,作出什么事来都是正常的,不去理他就好!贾玦耸了耸肩,刚想当做无事发生,却忽然猛地一个激灵怔住!
对啊!为什么不去问问神奇的老爹呢!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眼下儿子在外面胡乱捣鼓,眼看就混不下去了,也是时候该请老爹出马收拾烂摊子,力挽狂澜了!
虽然不知道老爹在太上皇和皇帝面前都扮演了什么角色,或者又在暗中谋划什么,但贾玦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任何人都会害他,亲爹不会,这就够了!
至于皇帝说的甚么,要隐藏身份,事情不能告诉第二个人知道,贾玦只把它当个屁放了!
打死德治帝也没想到,他算好了一切,偏没算到这贾玦目无君上,无君无父,根本没把他那些自以为的恩遇,以及礼贤下士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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