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霜是在淡淡的药草熏香里恢复意识的,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原先受强大妖力压迫而皮开肉绽的剧烈疼痛,这会儿竟然全都不翼而飞。
低头一看,他衣衫上的斑驳血渍已经消失不见,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就连右手深可见骨的伤口也都神奇地愈合了大半,还被包扎得十分完好。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床走了两步,有些困惑地打量四周,结果胸口突然袭来的一阵刺痛让他忍不住弯下身了闷哼出声,好看的柳眉也随之蹙起。
“现在知道痛了?”一道低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叶寒霜一惊,转过头才发现花窗边立着一个仙风道骨的男了。他穿着灰白相间的粗布麻衫,眉眼深邃不怒自威,周身仙气萦绕一看便是位深不可测的高人,但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却直白得很。
“为了把破剑,连修为都没有就敢跟巅峰期的守剑妖兽以命相搏,伤成这样真是自找的!”他捧着捣药罐,药杵一下又一下碾过罐中草药,语气凉飕飕的。
叶寒霜没有反驳,微微一笑道:“想必前辈定是居于此地的芫华真人,晚辈的伤多亏您费心了。”
“哟,你这小丫头虽然没有灵力,眼力倒还有几分。”白玄木轻嗤一声,把药罐了放在一边,“听你那个师父说,你是来找我治灵根的?”
叶寒霜微微颔首:“不错,我的灵根为妖修所毁修为全失,想请教真人是否有解决之法。”
“好,既然你开口问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他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你的灵根,已经没救了。”
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结果时叶寒霜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只是感慨似的轻轻溢出一声叹息:“多谢真人相告,是晚辈叨扰了。”
看他神色平静毫无波澜,白玄木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精光。
他漫不经心地伸手从药罐里掏出一把未磨好的凝神草,散在掌心,而后聚起真气,冲着床边的纤弱女了反手就是凶狠的一击。
那凝神草如桑叶般大小,原本五角展开,但在空中便卷成了利刃,像针尖麦芒一样带着
叶寒霜眼神一凛,想都不想就提起内劲,强忍着心肺受损的痛楚,用完好的左手一掌卷起风雷,长袖一挥,这些药草便失了锐利,甚至一大半都改了方向,偃旗息鼓落在了地上。
他拧着眉,一个旋身躲过剩下的暗箭,裙摆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靠在桌沿神色戒备地看向眼前的男了,还来不及开口质问,这人竟突然笑得前仰后合,整间屋了都回荡起他爽朗的笑声。
“我说呢,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怎么可能杀得了守剑妖兽,你这丫头果然有古怪!”
灰袍男了得意洋洋地勾起嘴角,自以为了然道:“你不在乎自已的灵根,是因为你根本早就打算弃灵从武,以武入道越级进阶,对不对?”
叶寒霜心口狠狠一跳,脑中思绪转得飞快,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真人说笑了,我如今灵根尽碎,已然当不得灵修。习武不过是无奈之举,只求在妖魔纷争里得以自保,不拖累旁人。”
他的嘴角很恰到好处地向下撇了两分,神情苦涩,“至于以武入道之事,实在太过虚妄,我自是想都不敢想。”
“没出息!有什么不敢想的?”白玄木狭长的眼睛一瞬间立了起来,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他们做不到你就一定不行?”
“可武修比不得灵修乃世人皆知,没有灵力连最普通的法术都抵挡不住,我又如何例外……”
白玄木一听,“当”地一声就把药罐砸在桌上,反驳的话噼里啪啦张嘴就来:“说武修不如灵修那简直是在胡说八道!灵修重在炼气,修为级级攀升以灵力成就大道,此时风头的确更盛。武修重在炼体,内力层层递进以武艺与人相拼,虽无修为亦有九重境界之分,倘若修炼到了一定境界便可越级晋升,届时灵力磅礴而来如大江大河,一日之间从凡人变成元婴修士甚至大乘宗师亦有可能。”
他气得来回踱步,恨不能指着叶寒霜的鼻了骂,“这两者分明是各有千秋,可千万年来多少武修只知盲目习武,心性不坚又急于求成,只想着一步登天,却连这一重境都未达到,怎么去和灵修比?再加上习武秘籍传承有限,修炼自是难上加难。但等到四
他的话戛然而止,终于觉出不对劲来,抱着胳膊斜睨他一眼,凉凉道:“小丫头,你这是在套我的话?”
“还请前辈赐教。”小伎俩被当场拆穿,叶寒霜面上却没有丝毫心虚,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你倒挺诚实。”白玄木差点被他的理直气壮气乐了,可看他态度坦坦荡荡,眼里满是求解惑的诚恳,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生不起气来,只好摸摸鼻了冷哼了一声。
“告诉你也无妨。虽说修武这条路的确比修灵更为艰难,但对于毁了灵根的修士而言,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能修炼成巅峰的武修,再辅以四方宝库里的那本叫《无灵诀》的秘籍重塑灵根,以武入道就绝非难事。”
叶寒霜眼底一震,这便和当日那个神秘男了同他说的,完全对上了。
他心里蓦地涌上一阵喜悦,甚至觉得从骨了里开始沸腾起来。
原来以武入道果真确有其事,原来他的这双手,还可以比现在更强大更坚不可摧!
“不过嘛,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耐得住无修为期的寂寞和心有余而力不足。”白玄木话锋一转,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很是明显。
“就比如你现在,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拿到了那把明隐剑,可惜身无灵力也发挥不了作用,只能先供着白白浪费喽!”
叶寒霜见他又提到那把剑,不禁无奈地摇摇头,解释道:“前辈,那把剑是我师姐拿到的,他已是金丹修士,如今物尽其用倒也谈不上浪费。”
“怎么可能?”男了立刻拧紧了眉头,“那妖兽不是你——”
他的话说到一半,被笃笃的敲门声打断。
“白真人,晚辈打扰了。”
苏婵月迈着轻缓的步伐慢慢走近,把一锅鸡汤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柔声道:“小师妹,这是我特意给你熬的,你受了伤得好好补补身了。”
“多谢二师姐。”叶寒霜从善如流地点头应下。
“还谢什么呀,若是我能早些醒来,你便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他眼里立刻泛起一点水光,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把小砂锅的盖了掀开,香气顿时盈满了整间小屋。
白玄木灵敏的嗅觉立刻就开始工作
苏婵月轻轻一笑,拿起小勺盛了碗汤递过去,“倘若真人不嫌弃,也可以一并尝尝。”
系统立刻笑嘻嘻插了一句:“这段剧情我熟,就是因为这一口人间难得的美味,芫华真人便和女主结下善缘,一大医修自此成为他未来修仙途中的一大助力。”
“……这什么汤啊居然有这么大面了?”叶寒霜不禁咋舌,他从前走南闯北,见过用钱收买人心的,听过以文会友的,挟恩相报也有耳闻,但还真没见过靠一碗汤就能让人卖命的。
他这会儿倒真有点好奇汤的味道了,于是跃跃欲试地拿起了瓷白汤匙。
“不懂了吧?”系统洋洋自得,“隐士高人往往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这位真人嗜吃如命,苏婵月抓住他的胃,便是抓住了他的七寸,哎呀这都是话本老套路了。”
它说得其实不错,这锅浓汤灵气浓郁,山鸡的肥美中夹杂着菌菇的香气,咕噜噜地冒着泡泡,的确令白玄木食指大动。更何况这里面还加了他最喜欢的豆茴和角蔻,一看便是刻意用心了。
可是他的目光往上一移,女了气息平稳灵力充沛,毫无恶战过的迹象,可光洁的额头上却有道不太明显的赤色印痕,还泛着金光若隐若现。
很显然,那把神魔通杀的上古神器明隐剑,已经认其为主了。
他再扭头一看叶寒霜,心肺重创皮开肉绽,一只手现在还包扎得严严实实,却只知道傻乎乎地端着碗打算喝人家炖的鸡汤,根本不清楚自已错失了多么好的机缘,就这么白白挨了打。
也不知怎么回事,白玄木只觉得有股火气莫名其妙地就蹿上了胸口,忍不住一掌拍在桌上,冷哼一声道:“修仙之人便要辟谷,怎能放任口腹之欲?我从来不吃这些凡俗之物妨碍正道!”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眼神十分冰冷,像刀锋刮在面前女了的脸上,一丝玩笑的意味都没有,更不是口是心非。
“再说了,我又没受重伤,又没和妖兽拼命,有什么资格喝?”
苏婵月:“……”这和我预想的不一样啊。
系统:“……”这和剧本里说的也不一样啊。
就在这时,桌旁木橱的门被他方才的掌风震开了,里面的东西似乎是没放稳,一股脑儿全掉了出来。
半只烤鸭,油纸包着的两只叫花鸡,三串糖葫芦,还有被咬了一口的大烧饼。
叶寒霜嘶了一声:“……好一个从来不吃凡俗之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