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铃兰呵斥的声音,容娴动作一顿,扯着铃兰的手不放,又坚持不懈的划着。
铃兰脸一黑:“哑巴了?有话就说,这紧要关头谁有空琢磨在写什么。”
容娴闻言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疑惑道:“可刚才师姐不是让我闭嘴吗?”
她停顿了下,似模似样道:“师姐这么善变,会让我很难做的。”
难做个混账!
铃兰额角的青筋蹦了蹦,差点没控制住将剑砍向容娴。
最后还是她的错了?
眼看铃兰要炸,容娴识趣的转移话题道:“这是我炼制的疗伤丹,铃兰师姐拿着备用吧。”
说完,快速的朝另一边跑去,好似怕铃兰拒绝一样。
铃兰握着瓶子的手一紧,喃喃道:“别以为靠这点儿小恩小惠就能让我放弃师弟。”
远处,阿柒见到自己的人部被拦住,脸色一沉,沉声喊道:“清波,动手。”
话音落下,沈久留等人脸色微变,只见四面八方数十道黑衣人冒了出来,他们部遮着脸,周身的气息阴森冷酷,露出的那双眼里满是血腥。
容娴眯了眯眼,眸子里凝聚着能将人撕碎的风暴。
是他们。
十三年前石桥涧灭族的凶手。
容娴本以为自己早知道凶手是谁,一直都能平心静气,可真当她见到这些凶手时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
这些人的眼神跟十三年前一模一样,没有半分人类的情绪,他们就像被人特意炼制的傀儡,死板机械又残忍强大。
郁清族长、彩衣……
不行,她不能动手,现在不合适,也没有能力,容娴垂眸掩去了眼里的波涛汹涌。
嘛,郁族灭族的凶手意料之中的出现了,沈久留可以得偿所愿了。
不管是屠杀石桥涧的那伙人,还是放火将石桥涧付之一炬,差点让她葬身火海的人,都该露出尾巴了。
但现在该如何让失去记忆的沈久留意识到这件事呢?
容娴沉吟起来,扫了眼身边的云游风,突然开口了:“我不想见到人命在我面前消逝,但我又不能不为无辜者讨回公道,如今,只能自欺欺人一次了。”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自嘲和无奈,她从袖中拿出一条白绸缎绑在了眼睛上,并收回了神识,任由自己沉浸在黑暗中。
这可是容大夫第一次表露出恶意来,若分寸不对,就会惹人怀疑。
“游风,杀了这些人。”容娴沙哑着声音请求道,但那语气完不容拒绝。
当云游风看到那些黑衣人出现时,心里咯噔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这些人他比谁都清楚,因为曾经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跟着这些人一起行动,前往了郁族祖居之地。
这时听到容娴的声音,他心下重重一沉,容娴认出这些人了。
容娴的为人任何人都知道,她的手上从不沾人命,对待任何人都温柔友善,这是她第一次要求杀人,也是第一次表现出恶意来。
可云游风不觉得有半点不对劲,佛家有怒目金刚,容娴她即便再没有脾气,也有那难以忘却的过去。
云游风脸上的笑意完消失,他听见自己应道:“好。”
然后,他像是发了疯一样,不再有任何顾忌,哪怕以伤换伤,以命换命,也要杀了这群黑衣人。
这是他欠下的债,终于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当第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时,容娴双手笼在袖中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她蹲下身,任由裙摆被鲜血染红,然后她朝着还剩下一口气的黑衣人问道:“疼不疼?”
那语气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懵懂而好奇的问着她不明白的问题,执着的等待着一个答案,但她没有等到,黑衣人已经断了气。
姒文宁一掌推开面前的月卫,朝着容娴喊道:“容娴,怎么回事?”
铃兰强撑着伤势与姒文宁背靠背提防着敌人,脸色难看的说:“容娴不对劲,似乎是因为刚刚出现的这些黑衣人。”
姒文宁心里有些难受,她和铃兰认识容娴的时候,这人便是一副温暖柔和仿佛阳光一样的存在,她们从没想过会见到容娴这般悲痛黯然的神色。
是,她们对容娴有敌意的时候也想过这人身上出现这种情绪会是什么样子,但当这种情绪真的出现时,她们才发现接受不了的依旧是她们。
特别是姒文宁,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心底对容娴总有种亲切感。
尽管她千方百计想看这人变脸,但很有分寸,完不像现在这般。
容娴这个人根本不适合出现这种情绪,这个人应该像九天之上的流云,像庙宇里享受香火的仙佛,高高在上又悲悯柔和的看待着苍生。
没有人忍心伤害她,没有人能狠心破坏她的美好温暖。
铃兰与月卫对了一掌,气血翻腾的退后了两步,喊道:“容娴,到底怎么了?”
她虽然不喜欢容娴,但也不愿意这人变成另一个样子。
那是一种人类对美好东西的向往,想要永久的留下它,保护好它。
容娴没有回答她们,抬步走向第二个黑衣人,依旧懵懂的问:“疼不疼?”
本只是装模作样的问两句,可血腥味钻入鼻尖,容娴似乎回到了郁族灭族那天。
那是她毫无反抗力,她最弱小,最无助之时。
容娴偏偏脑袋,温声询问道:“疼不疼?”
告诉她疼不疼,当年石桥涧的人都死后,她将所有人都埋葬了,然后徒手刻着一个个墓碑,十指连心,她很疼。
明明只是相处很短时间而已,可她真正意识到那些人不存在后,依旧会有那么点点疼痛。
那疼不重,却依旧不好受。
她想知道,这些人在面临死亡时会不会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走向死亡时会不会疼。
沈久留显然也发现了云游风和容娴的不对劲,云游风身上已经被血完染红,依旧不要命的杀向那些黑衣人,只因为小娴一句话。
而小娴的情绪也很不对,她身上的柔软温和都不见,只剩下孤寂的茫然和那一声声让人心酸的‘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