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国营单位不比从前,厂里的老员工退休了还能由家里的年轻人顶上,现在光见退休,不见招人,一大群年轻人也不能一直无所事事在家里等消息,脑子活络又勤快的已经开始自谋生路。
长乐服装店可以说是金帛最好的私营服装店了,环境好,生意好,老板也敞亮,实习员工招聘信息一贴到店门口,立马就吸引了不少年轻人踊跃报名。
除了年轻小姑娘,甚至有些年轻小伙子也来问李梅能不能应聘实习员工。
李梅拿不定主意,只能来问余长乐。
余长乐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招男性员工,这倒不是她性别歧视,而是主要考虑到当前社会环境的顾客接受程度和店里的主要客群来做的决定。
八零年代正是严打的年代,现在还有流氓罪一说,让男店员服务女顾客容易产生误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等社会风气更自由开放了再考虑招男店员比较稳妥。
李梅觉得余长乐说得有道理,冬天的衣服还好,夏天的衣服又短又薄,有男的在店里的确不太方便,甚至可能会引起一些保守女顾客的反感,反倒还影响了服装店的生意,她立马就在招聘信息上补了一条仅限女性。
李梅从来应聘的十几个小姑娘里挑了两个模样周正的,不用多漂亮,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立正儿的就行,最重要是眼里有活,做事勤快,开朗热情,这些是做销售的基本条件。
说句实话,当初要不是余长乐有心拉翠翠一把,再加上李梅的关系,恐怕那时候害羞内敛的翠翠想来面试上岗都很难面上。
如今翠翠见到店里招聘实习员工的竞争情况如此激烈,自己心里也是戚戚焉,要不是当初长乐姐和小姑为了帮她,以她当时的个性根本就不能胜任这个销售工作,现在这十几个能说会道的小姑娘哪个不比她更合适这个岗位?
不过如今的翠翠已经今非昔比,这段时间接待客户的锻炼成效是巨大的,她自己也够努力,已经能够非常游刃有余地向客户介绍店里的服装,还能主动根据客户的外形、喜好进行推荐,搭配营销也做得不错,带两个实习员工不成问题。
两个实习员工被选上当然是既激动又高兴,同时压力也不小,不仅仅来自于严格的转正考核,关键背后还有十几个小姑娘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俩的位置,稍微一松懈说不得就被其他人取代了,因此两人跟着翠翠学习销售话术也是格外用心,凡事都特别勤快。
李梅算是体会到了竞争上岗、考核转正的好处,这样招来的员工比祁柔那种关系户不知道好上百倍千倍,她心里格外佩服,只有余长乐的脑子能想出这样的考核办法。
余长乐笑了,这只是再基础不过的要求,真正卷的时代远远超出李梅她们这代人的想象。
店里有了实习员工,李梅和翠翠的压力减轻了不少,余长乐更是基本上能完全从服装店的销售工作中抽离出来。
她和李梅盘了盘库存,棉服和滑雪衫都只剩二十来件,薄款毛衣更是清了仓,喇叭裤也没剩几条,因为国庆节的促销活动,之前没卖完的秋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算了算账,提了给张大鹏的房款四百元出来,目前店里能动的流水有一万零九百,这下她真成八零年代的万元户了。
余长乐专程去了一趟丝厂,把四百元的房款交给了刘波,因为张大鹏去了南方也不见回来,按照合同上的协议内容房款就交给刘波代收。
刘波倒是能联系上张大鹏,他上个月还给刘波来了电话,说在南方生意忙没空回来,顺城大街的房款就让刘波收了帮忙汇给他,听电话里那口气像是在南方挣了大钱,四百块对他来说都不值得跑一趟。
余长乐被刘波学张大鹏那财大气粗的口气逗笑,刘波根本不信张大鹏那种懒人能挣到钱,他估计张大鹏是混得连买火车票的钱都没了,才让自己给他办电汇呢!
一周前周德发订的那批亚麻布就已经全都发了出去,现在想来应该已经都生产出货了。
余长乐这次去羊城除了给服装店进货,也是想再去周德发公司看看情况,如果能再给丝厂拉回来一些订单就更好,毕竟金帛内陆的销售渠道打开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去羊城的火车票还是买的两张,余长乐这次去羊城依旧由江福水作陪。
江福水在店里的内衣存货已经卖了差不多一半,两千五百多的销售额扣除翠翠等人百分之一的提成和改款的成本,剩下两千左右全数都给了江福水。
江福水执意不肯要,只要他当初那一千块钱的账款,余长乐却说一开始就说好是放在店里代卖,员工的销售提成也拿了出来,剩下这些钱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还是李梅打的圆场,这不是还有一半的货,估计年前才能卖完,到时候再来算总账,这段时间江福水也没别的事,干脆就继续陪着余长乐一起跑羊城,上次有他同行一路上安全无阻,她们在店里也放心。
江福水也同意李梅这个提议,他不是真的想挣保镖这份工资,而是因为长乐服装店帮他销掉了棘手货,拿回了账款,他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回报她们。
现在一张火车票的钱对“万元户”余长乐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既然江福水自己也愿意,那有人同行当然最好。
这次江福水在火车上破天荒主动和余长乐聊起了天。
在孟久安家借住这段时间,他已经充分看出了余长乐非比寻常的经商能力和灵光的脑筋,看东西的眼光那叫一看一个准,从羊城进回来的衣服就没有不受欢迎的,更别说自己那堆拿不出手的布条子,经她一改竟卖出了高价,叫江福水佩服得心服口服。
这下眼看账款也收回来了,可江福水拿到钱心里反而有些没底,他想用这些钱干点什么,却又担心会像开武馆一样把这仅剩的一点家当都赔光。
所以,趁着火车上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就想请教一下余长乐,看看她能不能帮自己出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