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甸岛南部,红树之森。
正在树林间跋涉的玛尔丹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的锐灵一直开启着,感受空气中流过的每一似能量波动。
就在刚才,她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恐怖的力量,就在前方重叠遮盖的树林深处。那股力量古老浩瀚,并且携着凌厉的杀意,简直就像地底的旧神爬了出来。
“你们感觉到了吗?”她回过头,询问四名超人类战士,“好像有人在前方启动了至强的御因。”
“我也感知到了,能量波动确实很强。”风刑者望着前方幽暗的树林说到。
“不过敌人只要是超人类,不管怎样我们都能制服。”冰溪女默默说到。
“长官,现在海面上气压和强风有骤变,恐怕是有大的气象灾害发生,我们的核潜艇有危险,我觉得您应该联系一下指挥舱。”
队伍后面的波冬者忽然说到,他一直在队伍后面,谨慎感知着小岛边缘海水的波动。
玛尔丹掏出对讲机,尝试接通长鲸号的指挥舱,但耳麦里只传出了刺啦的电流声。
“联系不上。波冬,你能感知到海面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拨弄着对讲机的信号发送器说到。
“我们距离海岸太远了,没法感觉出来。”波冬慢慢说到,“但根据气压和风向的变换频率,可能是某种涡旋或者风暴潮。
长官你也不用太担心,这种气象灾害发生的时候经常伴随着磁场扰动,通讯失败代表不了什么。”
玛尔丹又发射了一次信号,但同样是无功而返。她把对讲机收回背包,继续提着激光枪往前走。
她心底一直有一个猜测,刚才那股恐怖的能量波动会不会是陆英招发出来的。
她很清楚陆英招御因的异常,那真的可能是某种邪魔一样的力量,毕竟在幻域医疗室她可是亲眼见过陆英招发生异变的过程。
当他们和陆英招再次遇到时,会不会真的兵戈相见?
啊的一声惨叫从后方传来,一名普通战士像是踩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吓得抱腿直跳。
“怎么了?别慌!”玛尔丹转过身朝那边看去。
“长长.
..长官,地下有东西抓我!”
那名普通战士推到队伍中间,低头查看自己的左裤腿。
上面的橡胶护腿已经被抓烂了,塑胶外壳上出现了三道幽深裂痕,他一动有鲜红的血喷溅出来,里面的小腿已经被抓烂了。
“医务者帮忙包扎一下。”玛尔丹说完,走到那名战士刚才走的地方,旁边四名超人类战士围上来。
她看到那是一方下陷的窟窿,像是土拨鼠挖出的地洞,很显然刚才有东西伸出来过。
她把激光枪口对准窟窿,咻咻连开两枪。激光把下面的土层贯穿了,但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洞里面静悄悄的,有白烟从里面冒出来。
“魁砂,你是土系的,过来看一下。”她回头对一名超人类战士说到。
魁砂者走到窟窿面前,启动御因刚想炸开土坑,一滴液体从头顶直坠,砸到了他的额头中央。
他伸手摸了一下,一抹诡异的铁红色出现在他的中指上。
玛尔丹随着他的动作往上看去。
遮天盖地的红树枝叶中,无数颗莹绿色宝石在黑暗里闪烁,那是无数双眼睛,漆黑的瞳仁在其中转动着,全都向下俯视着他们。
“躲避!”玛尔丹猛地大喊。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躲过了锐灵的感知,但他们已经闯入了这些家伙的领地,战斗已经是必不可少的了。
下一秒,无数双莹绿眼睛同时眨巴,箭一样朝他们刺下来,重叠的白脸迅速塞满了整片天空。
玛尔丹扣动了扳机,红色激光束命中一张白脸,它发出了一声哀嚎,但仍然在飞速下冲,无数只夜魇从红树上飞起,形成重叠的黑幕朝他们碾压下来。
玛尔丹心里一凉,看来这次要有很多战士丧命于此了。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在上方响起。玛尔丹看到,那些振翅的夜魇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在距离他们头顶三米上空哀嚎,顺着看不见的斜坡滑落。
她朝左边看去。风刑者正伸着双臂,两只手掌在空中虚按,白色气流像风筝线一样从他五指指缝间喷出,在他们头顶上空形成不断旋转的气流罩,将那
些夜魇怪物全都挡在了外面。
“我控制开口,它们一钻进来就打死。快!”他大声怒吼,其他四名超人类战士分散站位,攻击冲进来的夜魇。
玛尔丹调整阵型,命令那些普通战士准备攻击。
而他们脚下碎石满布的林地,无数双钩爪正从土壤间隙里伸出,幽灵般抓向一名战士的脚踝....
越臣凉趴在一棵红树的树枝上,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有一段时间了,这根树枝繁茂的枝叶为他提供了很好的隐蔽。
他的后背现在已经血肉模糊了,鲜血染红了破烂的衬衣。那只夜魇用钩爪划开了他的脊背,只差一点就伤及内脏。
他用一小抹三阶乌焰烧裂了它的皮肉,右手直接攥住了它的心脏。
它在空中扑腾了接近五分钟才死掉,而越臣凉则抓住了这条树干,卧在了这里。
死掉的夜魇尸体掉在了树下,他趴在树上一动不动,听着下面越来越多的啃咬声。
幸好他的乌焰还能用,他先是用低温火焰把伤口清理并消毒,用布条包扎了起来,又剥开树皮弄了汁液抹在上面,以避免散发的血味吸引那些怪物,就这样他等了接近一小时。
现在下面的攒动停止了,越臣凉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伸长脑袋朝树下看去。
林地里一片漆黑,也没有任何声音。
通过刚才树上的观察,他也知道了现在这座森林就是在那座萨甸岛上,他和陆英招已经从地下回到地上了。
越臣凉顺着树干滑下来,蹑手蹑脚地绕过夜魇的尸体,它已经被彻底啃干净了,只剩下惨白的骨架和几根带血的羽毛。
他穿行在棕黑的灌木丛中,尽量避免走到林地上,那里是蠕虫和夜魇的地盘,一但踏上去就会被攻击。
越臣凉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些诡异的红树都是从地下钻上来的,那么生活在米格镇的居民岂不是全都遭殃了,这些恐怖的蠕虫和夜魇会把他们全杀死的。
紧接着,越臣凉就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老师枭还在小岛边缘,虽然他说过他会藏起来的,但按照现在这种情况,萨甸岛上基本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越臣凉忽然有些紧张,博格已经年龄很高了,加上这片红树林对御因的压制,博格一个人穿过危险是很大的。
他不希望老师有任何受伤,虽然登岛初期的重逢很短暂,但再次见到昔日的老师,越臣凉真的很高兴,过去大山里的抛弃都一并忘记了。
如果现在给他一个心愿,他的愿望就是和老师重新坐回院子里,在秋日的晚霞里喝茶。那样的时光很美好,能勾起他对一切美好的回忆。
噼里啪啦,一阵枯叶燃烧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前面烧叶子,还是堆起来烧。
越臣凉放慢脚步,藏在一棵红树后面朝外看。
一个枯瘦的老头坐在满是树叶的废墟里,在他前面竖着一张画架,上面用铁夹子夹着一张白纸。那人的右手正在画纸上摸索,每擦动一次就会出现一条黑线。
越臣凉注意到,他的右手燃着紫色的火焰,随着微风的吹拂不断飘摇。
越臣凉从红树后面走出来,快步走到那人面前,轻声开口,
“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老头作画的右手颤抖了一下,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是臣凉吗?你终于来了,你帮我看着周围,别让那些家伙挡住我作画。”
他说话的时候始终没转过头来,右手一刻不停地在纸上忙活,一道又一道黑灰线条在白纸上出现,逐渐勾勒出一个轮廓。
“你不是在小岛边缘吗?为什么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很危险的,那些家伙就要来了,我们必须快点离开,离开这里——”
越臣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老师紧盯着画纸的双眼一片血红,里面的瞳孔被什么东西摧毁了,老头的眼睛已经瞎了!
他猛地摇晃了一下,心痛的简直要裂开。
“枭,不要画了,我们走出去吧。”
越臣凉颤抖着,把左手伸到老头眼眶上,极其缓慢的擦去上面凝固的血痂,他注意到,老头的眉毛白了半截。
“臣凉...臣凉,他们不让我走,我必须画完才能走,旧神剜去了我的双眼,我只能把脑海里的景象画出来。
你们要的答案就在画里。”
枭发出的声音极度痛苦,但作画的手却没停下来。
越臣凉的心刹那间坠落深渊。那名走火族死了不代表结束了,还有人伤害了他的老师。
那个家伙也许是旧神,也许是某种可怕的东西,但他把老头的双眼剜去了,无论他是神是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忽然,越臣凉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航线图,上面那行句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
“静待画者的疯狂,以生命之火描绘出歌舞升平的年轻帝国。”
越臣凉的双眼渐渐爬上冰霜,原来“画者”就是指的他的老师,旧神早已布置好了一切,但他却没能发现,所以才导致老头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见鬼去吧!!”
他猛地跑上前,把端坐的老头拉起来,往背上一扔,然后朝树林里猛跑。
在枭的右手脱离画纸的一瞬间,空中的气流忽然暴乱起来,越臣凉感觉有千万把刀悬在了他的头顶,下一秒就要降落下来。
“臣凉,快停下,快停下!我们走不出去的!”
枭声音里的恐惧更明显了,越臣凉能感受到枭身体的颤抖。但他双腿的速度没有减慢,反而更加快速地奔跑起来,两侧的红树急速倒退。
就算是天国的神来了也不好使。
他什么也不管了,他只希望把老师送出去,送到蓝疆最好的医疗院,说不定老师还能重见光明。
是那名该死的旧神啊,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大,还要走火族来献祭生命才能复活。但却让自己的老师受到了伤害,杀它一百遍都不够!
枭手里的画纸在风中哗啦作响,越臣凉感觉老头圈住自己脖颈的胳膊正在颤抖。
这种感觉很熟悉,当年幼小的他就是这样趴在枭背上跨越群山的,只不过现在两人的位置互换了。
在两人奔跑的背影后面,幽暗的树林中,无数双绿色的眼睛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