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淅沥滴答地流出,陆英招的胳膊伸着,两手卡在腹部前的那条胳膊上,竭力朝外推。
泰勒斯的瞳孔里闪动着疯狂,那只握住匕首的胳膊转动着,想要继续扎入,但却没法继续了。旁边的越臣凉疾风般窜过来,将他掀倒在地,上前捂住陆英招的伤口。
柯迦跑过来,一脚把泰勒斯踢远。后者躺在地上,捂着腹部狰狞地大喊,
“没有我,你们出不去的!”
陆英招握着伤口,跌跌撞撞地后退,倚在背后那棵藤树边,慢慢说到,
“那家伙是对的,我们必须得经过那些句子所描绘的场景,否则出不去的。”
“那怎么办?我们难道从这桥上跳下去,掉进下面的冥世之河?”柯迦看着桥下的河水说到。里面那些铁链拴住的深潜者性格狂躁,不断地朝他们撕咬,那些覆盖河面的星彩也像某种可怕的东西。
“我们为何不杀了这个家伙?”越臣凉指着泰勒斯说到,“就是因为他我们才来到这里的。”
“先不能杀他,他体内应该有那个旧神的灵魂或者印记之类的。他死了说不定会引起这个空间的坍塌,我们会被埋死的”
陆英招撕下布条绑住伤口,缓缓说到。
“我觉得....那些家伙好像要来找我们了。”柯迦看到,河里的狂躁的深潜者忽然安静了下来,全都潜伏到水面下,只露出清一色的灰亮脊背。
旁边那些流动的星彩皮膜全都向前滑动,在脊背间排列,形成一片流光溢彩,整个桥面都沾染上了彩光。
“它们在恭迎什么,朝我们这个方向。”越臣凉慢慢说到。
忽然,他们感到脚下的桥面开始震动,那些铺开的水晶青砖脱离路面,开始向上弹跳。
身后的藤树开始向上拔起,表面缠绕的黑色发丝逐渐伸长,形成粗壮的黑束向上攀升。
陆英招猛地弹离藤树,他刚才感觉到背面有隐隐的蠕动感,那些黑色发丝像是要将自己束缚住一样。
三人离开桥边,站到水晶砖路的中央,把泰勒斯和其他两人拉过来挡在身前。
陆英招忽然看到,远处桥面上的藤树全都升了起
来,里面露出许多晶红色的蜂窝状果实,并且在迅速凹陷。那些黑线猛力吸取晶红色果实的时候,自身不断变粗,朝上方混沌的天空升起。
无数棵藤树像桥面升起的黑烟,被天幕上分出的灰流攥住,宛如桥梁的巨型升降机一样,将他们所在的水晶桥缓缓拉起。
他看到远处的桥面无声地截断,朝左边的幽绿混沌处慢慢滑去,像是要对接上里面看不见的某截长桥。
视野里河中的深潜者和星彩在迅速缩小,整座水晶桥像是在云中飘游一样,外面的环境走马灯般变换。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稍一不慎就会跌入外面流转的混沌里。
陆英招朝桥面上看去,地上的泰勒斯已经站了起来,在水晶桥面上蹒跚地走着,巨大的转向力让他没走几步就跌倒了。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水晶长桥震颤了一下,随后慢慢停下,周围的环境恢复正常,仍然是灰绿的混沌,但河流中的星彩和鲛人都消失了。
柯迦和越臣凉扣住水晶砖,慢慢从桥上站起来,扶住旁边的陆英招。
水晶长桥的尽头,一截灰黑色浮桥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末端伸入流动的河里。两艘无蓬木船躺在浮桥两边,船舱里各自放着橹桨。
“这都是什么鬼啊?难道让我们划船过河?”柯迦看着那两只木船,缓缓说到。
“别让他们跑了!”陆英招指着前方。水晶桥经过刚才的旋转,过程中受到转向力影响,泰勒斯和两名走火族已经被甩到了那边,所以现在他们离浮桥更近。
泰勒斯不顾额头上的血,拼命地跑着,先一步到达了浮桥边。和另两名走火族一起把木船推入河中,随后纷纷跳了进去。
陆英招他们还是晚了一步。没有办法,他们只好把另一艘木船推进河里,随后踏进去,拿起两支橹桨。
哗哗的水声入耳,两只木船一前一后贯入宽阔的水面,朝着前方那片灰色里驶去。
“那家伙到底要去哪?这里根本没有路啊!”柯迦握着那支橹桨,极快地说到。
“我们跟住他就行了,只要把他抓住,他就什么也没法干了。”陆英招盯着前方的木船说到
他坐在木船边上,偶尔瞥了一眼河水,水面光亮如镜,映出他略显灰暗的脸庞。他伸出一只手,没入黑暗的水里,那片区域有一圈圈彩色涟漪荡开。
一股奇怪的熟悉感涌上他的心头,他感觉在哪里曾经见过这条河,但却又想不起来。他再次朝河里望去,这次他的目光陷了进去,穿过深沉的河水,穿透亿万年沉寂的尘埃,竟隐约看到了河底的景象!
那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城市,正在举行某种大型宴会,黄金打造的水池中喷泉林立,许多舞女在其中翩翩起舞,旁边庞大的铁笼里养着看不清样貌的巨兽,背后生有翅膀的黑影坐在宽大的石板上举杯吃喝,把硕大的骨头扔进旁边的花坛里。
其中那个生有章鱼头颅的黑影忽然转过头来,两束目光像重锤般砸到陆英招的脑袋,他顿时感觉一阵晕眩,所有的景象都在旋转。
耳边忽然响起柯迦的吼声,
“陆英招!不要命了你!”
接着,他那条胳膊被猛地拉了上来,柯迦伸手在上面用力拂动着。
他猛地惊醒,看着自己那条拔上来的胳膊。此时上面布满了无数奇异的胶质肿泡,都是从水里爬上来的,正眨着眼睛朝自己胸膛爬来。
他低头朝河里看去,那些流动异彩的膜片正在冒泡,黑亮的气泡从里面缓缓爬动,聚集在一起,形成邪恶的臃肿躯体。
他还算幸运,没被那些大团气泡抓住,否则就连柯迦也救不了他。虽然这样,他的胳膊上还是破损了许多,留下很多乌青痕迹,就像被铁球碾过一样。
砰地一声,他们的木船正好和泰勒斯的船撞在一起。柯迦挥起橹桨,劈头盖脸地朝对面砸下去。
对面的金钢和风刑者朝他们还击,坚硬的橹桨拍到越臣凉身上。
忽然,有宏大的齿轮转动声响起。他们面前的河面上,一堵沉重的青绿石墙缓缓升起,堵住了两只木船的前路。
墙面上涂画着曼妙的鳞爪兽花纹,诡异头颅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方形窟窿,像是检票口设置的人工窗口。
他们的两只木船冷不丁撞到墙上,慢慢地后退,在河面上缓缓停下。木船
晃动地很厉害,柯迦和越臣凉用力扶住船舱,保持木船的平衡。
陆英招朝左右看,这堵青墙向左向右都看不到边,像是坚硬的牢笼一样,将他们隔绝在这边。
哗啦啦的声响。
两条锁链从船头的木孔里平直拉出,连接到对面青墙上,下一秒,两条木船被铁链拽动,滑动着贴近青墙,在离墙面还有半米处停下。
两只木船被分开了,中间是那面开有窗口的青墙。
“这是要搞什么啊?我们现在又不靠岸。”柯迦慢慢说到。
两束幽绿烛火忽然在窟窿里燃起,向外窥视着他们。
陆英招盯着那个窗口,握紧了手里的橹桨,他从这束绿火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两束烛火慢慢探出,这双眼睛的主人显现出形体,是一颗狰狞的枯骨头颅,眼眶里燃起的绿焰就是它的眼睛。
“你是检票员吗?我们可没有票。”柯迦的嘴向来不消停,“还有你这是...圣诞节装扮?老兄,你这副造型是十九世纪的吧,都过时多少年了。”
刷的一声,一截椎骨连接的矛刺抵达柯迦的鼻尖,无声无息,快如闪电。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椎刺,他紧闭嘴巴,再也不敢发声了。
左边的木船上,泰勒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盯着那根横跨河面的椎刺,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副景象。
桥上的莫德古德,吸血通行税,这次又是上缴鲜血吗?
“交上生命,过河。”
黑暗里看不见的嘴巴张合,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泰勒斯仔细地听着窗口里的话,忽然暴起,右手拽住旁边挨坐的那名走火族,在后者来得及呼喊之前,猛地一扔。
那条椎刺从窗口里拐出,准确无误地接住那个走火族,用力缠绕,拉了进,密集的骨刺扎入皮肤,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通过。”
枯骨者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泰勒斯所坐的那条木船忽然一动,铁链连接的墙面向里凹陷,连拽着他那条木船拉了进去。
泰勒斯过去之后,那块墙面重新合上,变得严丝合缝,整片青墙除了中央的窗口外没有丝毫
缝隙。
情况很明显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交换的绝对局面,除非他能把窟窿里的枯骨者杀死,否则只能抵命进去。
“现在怎么办?”柯迦看着那根椎刺,慢慢说到,“没有御因,我们可打不过这家伙。”
陆英招盯着那两束绿火,心里在快速地盘算着。泰勒斯敢于让同伴赴死,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难道牺牲是唯一的通过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