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逃出血红海潮,游过那条水道之后,陆英招就总感觉心脏出现了某种异常。
像是一种远古的招引,冥冥之中指引他穿过白雾,抵达这个神秘的灯塔。
而就在刚才他发现,先前在海里被鬼鲛撕咬出的伤口已经闭合了,不再有血流出来。而这种愈合不是从心脏里向外的,而是由外界的某种力量帮助着愈合的。
刚才看那幅油画他感觉胸前有东西在抽动,他把手伸进里面摸索,在那条已愈合的伤口前捉到了一根丝线状的物体。
他扯开衬衣查看,发现那是一条暗红色的绦线,正扭动着扎进皮肤,向伤口里钻去。他揪住那条绦线往外一拔,终于把它扯了出来。
再查看那条伤口时,他看到红润皮肤下层埋着许多相似的暗红绦线,正是这些绦线把破损的皮肤缝合在一起的。
而他也发现,这些暗红绦线是被红色海水带过来的,那些血蠕鬼鲛正是因为这些东西才重新黏合在一起的。
光有这些还不够,他发现,每当凝视那副小岛油画时,一些透明的线条就会从视野下方飘出来,像是得了飞蚊症一样,在他的眼前形成一些跳跃的符号。
他试着辨认这些符号,发现他们渐渐搭建成了一排可读的文字。
此时,昏黄的煤油灯下,四人围在方桌前。
老头戴着老花镜,几乎是趴在桌上,瞅着陆英招的一举一动。
后者手拿一根老式钢笔,闭着眼睛,在桌面铺开的白纸上移动。黄光在白纸上映出神秘的光圈,使这一举动看起来有些神秘。
陆英招逼着眼睛,脸颊能感受到煤油灯的温度,面前的黑暗上透明的线条跃动,逐渐拼成一副可辨认的字符。
这是属于他的“心语感应”,才刚刚起步,只能进行初级的感知,和泰勒斯的能力根本比不了。
他的右手快速地移动,一行诡异的黑色字符在白纸上流出,散发出晦涩的气息。
而随着整条黑色字符的出现,老头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变化,但嘴里仍然嘟囔着,
“他是从哪知道的这些...不可能的...”
直到把那些黑色字符全部写
出,陆英招忽然感到了一阵颤动,像是念出了某种具有魔力地咒语一样,他忽然发现眼睛睁不开了!
而面前黑暗的视野,透明字符的背后,一个庞然的黑影静默地升起,无声无息,但缺死死地攥住了他的灵魂。
陆英招的额头开始冒汗,双手像盲人一样在方桌上胡乱摸索,墨水瓶被打翻了,乌黑的墨汁淌了老头一手。
他嘴里发出慌张的叫声
“柯迦!拉住我的手,我要跌倒了!”
柯迦刚伸出右手,还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胳膊。
陆英招的身体猛地向后退,带着地上的藤椅撞到了墙上,随后无力地瘫软在地。
越臣凉和柯迦急忙跑上前,把陆英招从地上搀扶起来,放到另一张藤椅上坐下。
旁边的老头惊讶地呆立着,仿佛还没从刚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来。
陆英招没在藤椅上多停留一秒,忽地趴到方桌面前,抓起钢笔大力涂画。
沾染墨汁的白纸上,一个奇异的庞大轮廓出现了。他用了最简洁的线条,但呈现出的效果却无比真实。
“陆英招...你这画的自己吧...”
旁边的柯迦忽然说到。
一口气画完整个黑影的轮廓,陆英招喘着粗气,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他举起那幅简笔画,在老头面前摊开展示,
“这是你们的那位神吧....”
老头的眼里忽然亮起了光,他伸手接过那张白纸,仔细地打量着,嘴唇颤抖着说到,
“真是它....真的是它....”
十分钟后,礁石岸边,红浪翻滚。
一艘老旧的动力帆船静静地靠在岸边,三人坐在船舱里,和岸上的老头告别。
陆英招在白纸上涂画出的字符是“不朽降临”的意思,而之后当他把黑暗空间里的那位旧神画出来后,老头相信了他的族人的身份,随后给他进行了神谕者的检验。
他的血液在古旧的器皿中起了反应,老头也不再隐瞒消息,从仓库里拉出了这艘帆船,并把小岛的航线地图给了他们。
而且还主动把地下室里的罐头和水给他们装上了帆船,这点让陆英招和柯
迦感激不尽。
“航线图背后我有记录,记得遵照上面做!”
老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已经开远的帆船大声喊到。但无奈距离有些远,坐在船上的三人好像没听到。
“到底是老了,这点记性都没了...”
老头佝偻着背,兀自转身,望着他守望了三十年的灯塔,自言自语,
“这是什么事啊,竟然有两位神谕者同时上路....这下总归能成功了吧...”
话音刚落,他忽然看到,面前高耸的灯塔墙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纹,是从底座出现的的,漆黑色的,开始迅速向上蔓延。
老头慌张地后退,却猛然发现,他所在的礁石是完全独立在海上的,四周根本没有逃离的道路。
他三十多年守卫的灯塔成了自己的坟墓,直到这一天终于亲自踏了进去。
庞大的灯塔从中间崩裂,轰的一声倒坍,老头被埋在了一堆灰石废墟里。
四周的暗红海水开始涌入,这座孤立于海上的礁石被淹没了,连带着那堆灰石废墟一起沉入了海中。
白雾的帷幕重新拉上,这里的一切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而在那座白雾包裹的萨甸岛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
泰勒斯命令随从的船员封锁了岛屿的各个关键入口,开始在小岛上寻找。
他首先去了靠近海岸的那排木屋,询问了他们捕鱼的常去海域,根据岛上独居老人霍丁的梦境讲述,那座黑影的出现总是伴随着环状的水波。
而岛上的渔民告诉他,渔获量总是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增加,而且鲳鱼和带鱼大多是在小岛的西南沿岸出现,他们去的最多的就是那块海域。
那些渔民都是自愿隔离尘世,来到萨甸岛的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岛上,捕鱼也是紧贴着小岛边缘,从没离开过小岛超过两海里。
泰勒斯问他们为什么不去远洋捕鱼,得到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们说怕离开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总的来说,他在这座经历千辛万苦抵达地小岛上,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他也没有气馁,因为有从后方传来的消息,蓝疆
巡弋区外围遭到了生物入侵,这说明他走到这里肯定已经改变了什么。
泰勒斯昼伏夜出,终于在小岛西南方位找到了那个画画的老头。当时老头正穿着一件薄衬衫,坐在沾满露水的草坪上作画。
当时老头的位置临近悬崖,为了避免他做出任何极端动作,泰勒斯脱了鞋,惦着脚慢慢地接近他。
在离他还有三米远的时候,泰勒斯忽然呆住了。因为他看见,老头那只在画板上摩擦的右手里并没有握着笔,而是单纯地用手指摩擦。
凑到更近后,泰勒斯发现,老头的中指和拇指间夹着一块燃烧的鹅卵石。每在画板上摩擦一次,就有一道黑色的痕迹划出。
他竟然在用火燃烧石头作画!
老头的听觉显然很灵敏,在泰勒斯上前拍他肩膀的前一秒发声了,
“年轻人,好好欣赏就行了,非要过来干什么。”
泰勒斯来到老头面前,把老头遗弃的画板拿起来,端详了半天。无奈肚里没墨,憋了三分钟也没憋出什么风雅词汇来。
他把自己的问题和老头说了,但对方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画作中,没做出任何回应。
泰勒斯内心的愤怒又在作怪了,他上前抓住老头作画的胳膊,想把老头拽倒。但他却感觉按在了木炭上,恐怖的高温灼烤着他的手掌,几乎要坚持不住了。
这名老头竟然是一名隐藏的高阶超人类!
他默默启动力量,漆黑的皮肤蔓延到手掌上,抵御着老头胳膊的高温。
老头的胳膊在发烫,简直要把他脱一层皮。泰勒斯终于承受不住,松开了手掌。
接着他上前,一脚踢翻了地上的木凳。老头也跟着,顺势倒在了草坪上。
泰勒斯知道,再怎么厉害的超人类,除非是体质类型的,到了这么大年龄,一样都会虚弱。
刚才老头做出的反应只是浮在表面的而已,他的内在骨骼早就酥软了。
泰勒斯从草坪上搬起一块岩石,用尖利的指甲将其磨尖,锋利的棱角对准老头的咽喉,逼问他关于那片祭祀海域的事情。
但在逼问下,老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从灰布包里拿出
了一幅画,递给了泰勒斯。
他接过来后看到,上面画的是一堆灰紫色岩石,层层堆积,错落有致。那座石山像是在岛上的某个位置,岩石的中央是一个幽深的黑洞。
“就在这座岛上,上路去吧。”
老头说完了这句话后,忽然拎起画包,朝左边狂奔过去。
泰勒斯奔跑猛追,想要抓住老头的肩膀。但后者却先他一步,带着他的画,从悬崖上跳了出去。
泰勒斯没有停留,也跟着跳下了悬崖。
暗红的海水冰冷翻涌,他在里面巡转了八分钟,也没找到那个跳下去的老头。他浑身湿淋淋地,从海里重新升上小岛,从草坪上捡起那副画,慢慢地往灰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