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就住在这种地方?”陆英招转过头,对越臣凉说到。
“对啊,我初来的时候,没有地方愿意收留我。我就一个人在这附近逛,睡过桥洞和草丛,最后在这里发现了这栋水泥大楼。”越臣凉抚摸着面前的压纹皮沙发,犹如故人重逢一样。
“越兄,你家里人没和你一块过来?”柯迦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开口问到。
“我没有家人,我和他们走散了。”越臣凉的语气没有丝毫摇晃。但扶着沙发的右手却微微抖了一下,掌心下的硬皮立即焦糊了一片。
“奥……”柯迦回应道。
陆英招听着越臣凉的话,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阵异样。长久以来,他对越臣凉一直保持着初见时的印象,给人的感觉像是已经成家立业的成熟男人。但现在看来,他的身世好像比自己还要凄惨……
“越兄,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拥有御因的?”陆英招突然开口问到,他对御因的发现很感兴趣,特别是关于其他超人类战士的。
越臣凉正叠着一兜兜塑料袋,听到这句话时,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把那些塑料袋扔进橘色的垃圾桶,转身坐了下来。
“你们听说过‘人体’吗,一种人体内部的燃烧现象。”越臣凉平静地说到。
陆英招和柯迦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我查过资料,在出现基因突变的超人类之前,全世界有记载的人体现象总共220例,他们都是在走路、跳舞、或者是购物时发生的,男女都有,身体胖瘦的都发生过。有的甚至是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就发生的,先是体内冒出浓烟,随后起火。”经过二十年的时光,藏在他心里的那件事早就模糊不清了,但他一直都在查找资料,试图弄清楚自己身体的现象。
“网上有很多专家推测是静电引燃、磷脂燃烧或是烛芯效应,但我身上引燃应该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越臣凉的心脏控制不住的升温,那件令他灵魂颤抖的事故狠狠地抓住他的心脏,他仿佛又看到母亲瞪着双眼,咬紧牙齿,你……烧死了……你弟弟!
“我的第一次自燃发生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睡觉,醒来时藤木床被烧了个大洞。”他隐瞒了关于弟弟的那一部分,他怕自己说出来,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嗯……我的情况和你差不多啊,我很小的时候,母亲把一辆遥控车摆在我面前,发现我能让它动起来,从那以后,她就在我的卧室里铺上了绝缘层。”柯迦听完他的讲述,补充到。
“你们都比我好啊,我要不是来的时候经过检测,都不一定能被发现。”陆英招开口说到,他看了一眼打开的手机屏幕,已经2030了。
“有点困了,这个小鬼睡大床,我们只能睡沙发了。”柯迦打了个哈欠,朝一旁的沙发走去。
越臣凉端起桌上的热水杯,喝了一口水,也朝一旁的沙发走去。
沙沙……沙沙
房间外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有无数只鞋子在地板上摩擦。
陆英招正躺在靠近门边的沙发上,他竖起右耳朵,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声响。
越臣凉刚在北边的沙发上坐下,又立即站了起来,朝他走了过去。
陆英招把脸贴在门边的窗户上,结了霜的玻璃刺得他的皮肤一阵冰凉。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结了一层白色的水幕,模糊了外面的景象,只能看见许多灰色的模糊物正在移动。他用右手的侧面抹开窗户上的水幕,瞬间清晰的景象差点让他跌倒!
有无数张脸庞正从走廊的一侧走出来,那些脸庞有男有女,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铁青色的光,犹如某种金属的表面。他们依次朝走廊对面转过身去,身上的衣服看不清颜色,鞋子在地上摩擦着发出窸窣的声响,整个画面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这些人都怎么了?”陆英招惊讶地问到。
越臣凉趴在他的背上朝外看,脸上也是一副惊愕的表情。
“我们必须去看看,应该是有人在集结他们。”越臣凉的声音凝重起来。
窸窣声持续了约一分钟,走廊上的男人和女人全都灌入了尽头的那个漆黑的通口里。
陆英招对床里边的沙发轻声喊到“柯迦——”
他当然没睡着,只是背对着陆英招和越臣凉,听到呼喊后,立即转过了身子。
“出什么事了?”柯迦轻声问到。
“刚才……外面有一群很奇怪的人走过去了。”陆英招压低了声音。“我们跟过去看看。”
“过去就过去呗,说不定人家是办午夜派对呢,我们跟过去干啥。”柯迦边说着边穿上训练服。
“你刚才没看见,那群人跟丧尸一个模样,现在没到零点,难道是丧尸派对吗?”陆英招把脱下的训练服重新穿上,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些人和那处二级餐站的古怪死亡有关。
三人穿好训练服,走出小屋。
柯迦把伯德匕首插在腰间,看了一眼木床上熟睡的良瑞。
“这个小孩怎么办?”
站在门外的越臣凉挥手拉紧厚实的窗帘,让它挡住整片窗户,“我们锁上铁门,那些人朝东边去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柯迦,来帮我一下。”越臣凉拉起断掉的锁链,把两头对在一起,手掌开始发热,变亮,犹如一块烧红的木炭。
柯迦盯着他两手间已经熔断的铁链,右手掺进去,发射了一束电弧。
两条红亮的锁链相互缠绕,渐渐冷却,变成了一坨冷硬的铁疙瘩。
“你们俩要去当电焊工,估计会被老板开除。”陆英招看着那坨疙瘩说到。
“快走吧,要是跟不上,说不定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越臣凉甩掉手上的铁屑,朝走廊对面走去。
三人摸着斑驳脱落的墙壁,在黑暗中追寻着那些人的踪迹。
陆英招几次感觉指甲缝里进了虫子,他紧跟在越臣凉的身后,朝走廊深处前进。
穿过那段裸露的走廊,三人走进了一段密封的过道。过道里充满了腐臭烟熏的气味,像是某个角落里躺着一具焚烧过的鼠尸。
前方黑暗里的窸窣声仍然存在,他们像是一支机械军队,朝着一个邪恶的目标前进。陆英招好几次都想叫住前面疾走的越臣凉,但每次都止住了。
就在陆英招想一把拉住越臣凉时,他却突然停下了。黑暗中陆英招保持着疾走的惯性,差点碰在他身上。
越臣凉慢慢地转过身,对两人比了个嘘的手势。借着他手臂下的空隙,陆英招看到,前面的墙壁被映成了一片紫红色。
三人放慢了脚步,身体和墙壁贴成一线,朝里面看去。
面前是一扇狭窄的水泥门,没有装修的门框裸露着水泥茬,上面涂抹着绿色的油液。有类似梦呓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起来像是一群精神病人在集体朗诵赞美诗,既低沉又诡异。
生灰色的墙壁上映出红蓝紫三色的光条,拼出某种荆棘的长刺和锯齿。
越臣凉和陆英招朝门框左边看去,柯迦不知道啥时候趴在了那边。他的眼珠黑暗里转动,疑惑地眼神分明在问真得在办睡衣聚会?
陆英招慢慢地探出一只脚,留在地上阴影的范围里,朝大厅内部探头看去。看清楚里面的景象时,他捂住了嘴巴。
整个水泥的圆厅陷入了紫红的光海里,墙壁上涂满了墨绿色的黏液,圆形顶壁的四周装嵌着竖立尖刺的斗拱,犹如怒放的荆棘。四周的弧形墙壁上挂着华丽的未知油画,竖立的台上摆着狰狞的魔物雕像。
无数黑色衣服的人背对着他们,坐在地上,犹如面对伟大的讲师一样,俯首谛听。紫红色光线从人群缝隙里漏出来。所有的头顶都是一片红紫,犹如涂了厚脂粉的少女脸庞。他们全都用双手挽住腿部,身上沾满了绿色黏液,正全身贯注地看着中间的那个闪光物。
那是紫红色的异光之源,梦呓诗歌的发声之源。
两名黑袍人端坐在中间的圣坛上。其中一人手捧旧书,靠在一根镂空的硕大彩色玻璃柱上,光线正是从那里散出来的。
这是走火族第二层的祭司点,他们在这里举行集体的梦境接触活动。
接引祭司的脑袋低下去又抬起,嘴里发出一串古怪的咕噜声,围坐的人群也跟着发声。而对面的那个人更年轻,瘦削的肩膀挺得笔直,捧书的人在他的面前像卑微的奴仆一样,身形放低,虔诚地诵读着。
这名瘦削的年轻人是泰勒斯,他坐了一天的摆渡车,才找到这栋荒凉的水泥楼,脑室里的神灵指引他来这里,找寻承载献祭之法的黑暗和石雕。
一段诵读结束了,接引祭司高举起那本黑皮的旧纸书,陆英招看到上面写满了天使头发般的弯曲线条。
“伟大的旧神将保佑它的族人……”持书者激昂地说到。
陆英招回过头,和后面的越臣凉对视。他已经想到了,这些人应该就是艾伯特所说的走火族。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接着看下去,先搞清楚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这里都是普通的工作者,我们三个人足够了。”越臣凉说到。
“他们——那些自以为是的战士,他们吃的食物比我们好,住的房间比我们舒服,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比我们干净!”接引祭司犹如古代的巫婆一样,猛地跳到玻璃柱后面。
“他们享受不了多久了。”
“伟大的旧神会狠狠地惩罚他们,一定会的!”
“克拉肯降临后,我们将成为世界的主人!”
“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
围坐的人群受到怂恿与蛊惑,开始释放愤怒并争相表示忠诚。
持书的接引祭司抱起玻璃柱上的一个阴影。
那是一尊漆黑的站立雕像,一经他抱起,顿时引起了人群的惊呼和尖叫,围观的走火族或哭或笑,仰起脸看着那尊雕像,犹如见到了神灵的信物一般。
“我把神的梦境和你们连接,在那里,你们就是万物的主人。”持书者把雕像放进彩色的玻璃柱里,一瞬间,原来紫红色的光线变成了殷红、深黄色的散光。
邪光四散照耀,围坐的走火族中有人微笑着昏倒,被压到的人则如腐朽的树干一样,木讷地盯着中间的彩色灯源。
“他们在干什么?”泰勒斯看着围成一圈的人群问到。在展示完神灵赐予的生物后,这位祭司已经信任了他,并表示愿意接受神虫的寄生。
“尊敬的神喻使者,族人们是在梦里和伟大的克拉肯相遇,在那里他们会脱去疾病和苦痛。”祭司笑得满脸皱纹,递过去那本祭祀。
泰勒斯接过古旧的祭典书,书的封面用黑墨汁涂写着“死灵”两个字。他翻开第一页,上面详细地记录了祭祀的仪式挑选四名忠贞的族人、吞下死灵之布、四肢铭刻圣纹、叩拜石雕而死……
轰!
整个水泥圆厅突然被火光照亮了。他猛地转过头去,有三个人正从阴影里走出来,橘红色的火流从中间喷射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