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黑暗末日重临的那一天,面对着毁灭的天国巨妖踏下的巨蹼,陆英招的脑海里会闪现出这个憋屈的下午。
毁灭入侵后的2300年,上帝仍然坐镇天堂。
陆英招趴在浓密的灌木丛后面,连气都不敢大声喘。透过层叠的灰绿色叶子缝隙,可以看到一双双穿着黑色铁靴的脚快速地踏过,溅起来阵阵灰尘。有几粒灰尘落在了他的眼睛里,他想揉一下。
他的右边同样趴着一个人,等到铁靴踏地的声音消失后,那个人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他们走了吧。”说完,慢慢地直起了脖颈,想要伸出头去。
陆英招猛地把他的脑袋按了下去。随后,一个粗重混浊的声音从灌木丛的外面传了进来。“你们先走,我撒尿。”
一阵腰带碰撞的叮当声,一根酒黄色的抛物线落在了他们左边的草地里,砸出了一个小圆坑,臭味从那里弥漫开来,陆英招捂住鼻子,静静地等待着那人走远。
直到窸窣的脚步声听不见了,他才和旁边的人从灌木丛里抬起头来
“这群孙子,真是整天没事干。”穿着褐色麻布衣服的少年骂到。
“这要换了平常,我们还真就不用怕他们。”陆英招说到。
“不过我们今天带了这个,如果被抓到的话,你那厂里的老爸也帮不了你吧。”陆英招边说边从杂草堆抱起来一根东西,是一杆黄黑色的狙击枪。
“我那秃顶老爹恨不得崩了他们。”
“长乘,小点声,真要和他们干起来咱们不得被秒成渣。”
“我就不信火箭筒轰不碎他们的御因。”长乘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别管这些乱窜的战士了,他们可能没仗打闲出病来了。”陆英招说到。“去垂直农场吧,这里也太热了。”
“先把我的宝贝放回去藏好,这可是vd狙击枪啊。”长乘拍打着右腿裤子侧边那块凸起的长条说到。
陆英招看着他的手,忽然想到如果他不小心拍动了扳机,他的右脚趾将会消失一根。
“早知道就不从靶场里出来了。”陆英招说了一句。
在野草疯长的山野里徒步走了将近半小时,两人终于走到了垂直农场。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高耸入云的绿色大楼,整栋楼由20个扁平的白色椭圆形合金水泥笼组成。合金框上缠绕了无数的绿色藤蔓,楼层里面像是装了无数透明的玻璃,在炙热的阳光下反射着白光。
“走,先上12楼,找咱们得好妹妹去。”长乘眼里放着光,一只脚踩在了透明的悬浮梯上。
“哎,我可告诉你啊,别打我妹妹的注意,等你当上陆尼亚海军少将再想吧。”陆英招也踏上了浮梯。
“英招,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刚刚在荒林靶场你可是输给我两点啊。而且我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五个小时都在灵芸的农场里,我对你妹妹可是真心的。”长乘抓着扶手郑重地说。
陆英招没再理会他。
浮梯稳稳地停在了12层,两人步出浮梯,走进了一条白色的通道里。通道大约有20米长,被通道墙壁上安装的ed灯照成妖异的紫色。
通道两旁有许多敞开的玻璃门,向里看去,可以看到无数排放置的白色支架,上面生长着各式各样的植物。
走到通道尽头的一扇玻璃门前,陆英招抬头看了看,门框上方挂了有一块沾着泥土的牌子。走进去后,陆英招看到扎着马尾辫的妹妹林灵芸正站在营养管道前把摘下的莴苣放进塑料盒里。
“灵芸。”陆英招叫到
“哥,你怎么来了。”林灵芸放下手中的塑料盒。
“我来给你送点果蔬沙拉。”陆英招从一个木盒里拿出那份红绿相间的沙拉,递给妹妹。
“谢谢哥,不过我刚刚吃过了。这份给长乘吧。”林灵芸把沙拉往长乘怀里一放。
陆英招回头看了看长乘,这家伙脸一阵红。哼,他早就知道这家伙了,嘴上骚话连篇,内心腼腆的不行。
“谢谢灵芸妹妹。”半天,长乘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话。
“爷爷呢?”陆英招问到
“你没在下层谷物区那些老顽童堆里看见他?”灵芸说到。
“没有。”
“那他准是去顶层种子图书馆研究植物了,他就这两个去处。”
嗯,陆英招点点头,爷爷竹生总是痴迷于那些植物种子的研发,他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种出精灵来还不是得给那些战士送去。
突然,一声沉闷的枪响透过窗户传了进来,震得玻璃嗡嗡直晃。
“怎么回事?”陆英招走到玻璃窗前,向下望去。
从12层的高度看下去,楼下站着三块黑曜石一样反光的人,身上穿着一层轻型黑色铠甲,怀里抱着一杆看起来很重的枪,乌黑的枪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又是附近防御区的战士,这些家伙太讨厌了。老是来农场抢我们种的东西。”灵芸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陆英招攥紧了手中的拳头,继续向下看去,他看到其中一个身穿铠甲的人像是无意的一样,抬起了手中的枪,枪口对准了自己所在的这扇窗户。
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哐哐哐,一阵密集的开火声在下面响了起来。陆英招极速地朝后退去。
哗啦,眼前的玻璃被子弹击得粉碎。爆裂的玻璃碎片在空中四散飞舞,在陆英招的腮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他转过身,用后背挡住玻璃的冲击流。三人都疾步后退,退到水培植物架的后面,和窗户保持了三米的距离。
开火声还在继续,高速转动的子弹从窗户下面斜射进来,在室内乱窜,弹壳在地上旋转着弹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一股硫磺烟气蔓延开来,呛的陆英招直咳嗽。
过了大约一分钟,开火声停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你们这些蠢到家的耕作者,记住,以后不要违抗我们!”
“没事吧。”陆英招看着身后的妹妹说。
“没事,哥,你怎么流血了?”灵芸摸了摸陆英招擦伤的脸颊,然后拿出一条创可贴,贴在了陆英招的伤口上。
“该死的混蛋,我真应该把枪拿过来崩了他们。”长乘拍打着落在衣服上的玻璃碴。
过了半分钟,陆英招小心地向下探出头去。他看到,一个套着黑色袍子的男人瘫坐在草坪上,怀里抱着一个铁盒。穿着黑甲的战士一只手抬着冒烟的枪,另一只手一把夺过了男人怀里的铁盒。
大雨滂沱,雷声轰鸣,穿着铁甲的战士踹碎了木门,闯进了屋里。饭桌旁的男人和女人站了起来,好像早知道会有这一天。闯入者拉出乌黑的合金锁链,捆住了他们。瘫坐在地上的小男孩稚嫩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屋子。突然闪过的画面让陆英招的头一阵疼痛。
眼前穿着铠甲的战士和六年前的闯入者一模一样。
看着战士拿着铁盒远去,草坪上的男人放声大哭起来。
“英招,照顾好你妹妹。”这是母亲被抓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个雷雨交加的夜里,他看到母亲眼中的泪被澄白的闪电照的发亮。
那是另他痛苦的灰色记忆。父母被抓走后,爷爷竹生把他和妹妹林灵芸抚养长大。
这时,下面的一名战士抬起了头,陆英招和他的眼神碰在了一起。他看到那名战士头盔下的眼睛漆黑如夜,黑色的瞳仁占据了眼珠的四分之三,泛着冷漠和蔑视的光。
陆英招默默地把视线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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