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中唯一站立的只剩那名开了安泰的两米壮汉,他身穿的警衣被飓风撕扯殆尽,古铜色的胸脯顶着气流向前冲,但是他的皮肤肉眼可见浮现出红斑,那是表皮脱水的现象,干瘪的沟壑一条条爬上红铜色胸膛,像是金色原野上新犁的渠。
他仍在竭力向前抬手,离长廊口还有三米距离,那把旋转的电锯切开气流,对准了风源处陆英招的脸。
“这家伙真是壮啊,不拉回家犁地可惜了。”哈斯塔悬在空中,望着那名警卫说都。
陆英招缓缓抬枪,对准离得最近的这名警卫,猛然扣动扳机,激光束窜射出去,击中他的左手腕,而那名警卫忽然怒吼一声,右手往前一甩,电锯豁开气流,迎着陆英招的鼻梁劈去。
砰地一声,电锯离开风区的下一秒,被暗色光刃劈开,锯刃在陆英招鼻前一寸停滞,坠落在地,分成两半。他抬头朝右看去,玛尔丹从容不迫地收回聚能刀,红色光刃在刀柄处慢慢消失。
“多亏你,要不然我就毁容了。”庭院内怒吼的狂风消失了,陆英招抬手摸了摸鼻梁,前面的玛尔丹轻笑了一声。
“是我疏忽了,不过就算那东西过来,我也能帮你挡住的,你顶多破点皮,不至于毁容的。”哈斯塔长袍的燕尾逐渐收拢,翻身跳到陆英招右肩上。
大片绿色的草圃上,东一边西一边地翻躺着地砖,粉红或灰白的拼花砖被刨翻出来,中间盘绕的木藤蔓架翻倒在地,倒下的警卫在草坪上翻滚呻吟,满地站着的只有入口处的一个人影,那名年迈的院长,站在一片狼藉的草坪上。他前面站着一名警卫,一名被吹的嘴歪眼斜的警卫,被他当盾牌揪住挡在前面。
老院长慢慢把警卫放倒在地,接着就磨蹭着想往甬道里跑。咔嚓一声轻响,玛尔丹拨开聚能枪的保险,一条红外射线冲出去,精确地打到院长的额头,后者顿时点穴般停在了原地。
“别动啊,过会陆御执法局就来了,你待在这里等着逮捕就行,你现在也得有六七十岁了,进监狱随便关上四十几年就出来了,不会太糟的。”
玛尔丹轻声说到。
陆英招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扭头看向她,原来一直严肃的她也会这样恐吓人了。哈斯塔笑出了声,粗哑的咯咯声在他耳侧回荡。
老院长像蔫茄子一样,慢慢挪着走到长廊口处。陆英招站在他面前,轻声问到,
“刚才我们查的那个孩子,十年前他就被关在这里,关在里面重症区士是吧。你故意把他后面的助养档案撕掉,那些是什么内容?”
老院长听到这句话,低垂的头颅忽然一颤,慢慢地抬起头来,盯着陆英招,
“你们果然是来找那个恶魔的,我告诉你们,虽然我把这些丑孩子,残疾孩子关在后山不对,但关于那个克莱因,那个没有脸的男孩,关在重症区是绝对正确的。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善罢甘休,但我一直在后悔,就应该给他穿上拘束衣,关进只能站立的牢房里。”
老头忽然激动起来,额角的青筋一下一下跳着,嘴里喷出白沫,两片嘴唇不断颤抖。玛尔丹举起军刺刚要敲打后者,陆英招伸手止住了他,轻声问到,
“他杀了几个孩子?”
“何止是几个,他差点把后山的孩子们都杀死,”老院长激愤的脸忽然黯淡下去,高翘的眉毛弯了下去,一丝隐隐的恐惧爬上脸颊,
“重症区78号房,你带我们进去,那里面不是封存着克莱因的床铺和东西吗,我们必须进去看一下。”玛尔丹轻声说到。
“都已经很多年了,里面有多少东西也都成灰了,你们要看就看吧。”老院长无奈地说到,两人挟着他进入长廊,沿着漆黑的廊道朝前走。地上小兔唇正踩着光头男的手臂蹦跳,后者趴在地上,时不时哼唧一声。
察觉外面的光影被遮挡,兔唇唰一声站起来,紧捏的两手指里夹着一根胡须,光头男又悲惨地嚎了一声。兔唇转头就看到了陆英招,还有两人中间的老院长,正面色颓然朝他这边走。他下意识抖了一下,右脚朝后拉开,老院长平时打人是最狠的,只要被逮到,最轻都是浇凉水抽鞭子,心情不好就拿热锅里的漏勺烫脖子。
“不用怕,他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紧接着,小兔唇就听到了陆英招的声音,他看到,老院长手腕上和光头一样,都绑上了银锁链子,他炸毛的心脏平息下去,在原地站住了。
他看到,老院长低头瞥了自己一眼,混浊的瞳孔里再次射出阴狠,他不再畏缩地闪躲,而是径直老头撞过去,后者闷哼一声,五官都扭曲了,这个白发苍苍的恶魔也感到了疼痛。
兔唇只撞了一下就跑开了,他挤到玛尔丹旁边,紧紧依靠着她。今天真是他的幸运日,今早起床他还在祈祷,吃晚饭时能少挨护工几下打,而现在他已经在憧憬了,想象去海御战区哪里比较好,事实上他连蓝疆多大都不知道,但这都没关系,这两名战士会帮自己和小萤安排好住处的。
哗啦一声,78号重症房的门被推开了,灰尘夹杂霉味冲出来,这是整栋住宿区唯一有门的房间,但却是用来封锁的。陆英招打亮枪灯照进去,空气中悬浮着近乎浓稠的尘埃,光柱没法穿透厚重的尘幕,所以房间里的物体只显露出一层模糊的轮廓。
老院长踏进房间,朝那张长桌走去。陆英招走在他前面停下,伸手摸了一下桌面,指肚上沾了一层尘灰,他把枪灯移到桌面上,上面层叠地堆了一团废纸,旁边还立着一盏灯。
陆英招伸手,握住桌匣把手,轻轻一拉,木抽屉砰一声卡住了。他这才看清,抽屉右边连着三只插销,上面挂了三把锈红的铁锁。他回头瞥了一眼老院长,后者眼神里露出了慌张和惊愕。
陆英招竖起激光枪,用激光射断三把铁锁,伸手抓住抽屉把手,轻轻往外一拉,抽屉迟啦一声滑开。
他愣住了,那些都是助养孩子的登记表,第一张恰好是克莱因后面的号码,这些档案足足有一叠,差不多有六七张,都是孩子的登记表。
“这些就是档案集里被撕掉的那些孩子档案?”陆英招瞥了一眼档案纸下面压叠的那些纸张,那些薄薄的硬皮纸布满了黄斑,看起来轻盈易碎。
刚才拉抽屉掀起的气流就已经破坏了部分纸张,这些登记表没法被查看了,一碰就碎。
“嗯,都在这里了。”老院长轻声说到。
“他们都怎么了,要撕下来封在这里。”玛尔丹轻声说到。
“都是克莱因那个孩子做的,都死在这个房间里了,这些孩子都很不幸,和这间房屋临的近,他们也是倒霉,偏偏惹到了那只恶魔。”老院长轻声说到。
陆英招瞥了一眼那叠档案纸,心头不禁爬上一抹寒意。他虽然没见过克莱因绷带下的面孔,但能想象出那种可怕的五官了。
在这条阴暗潮湿的长廊里,在这间阴冷的房间里,年幼的男孩到底是怀着多大的恨意,一下一下豁开这些孩子的胸腔的?还是某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角落里的撒旦朝他伸出了手,使得克莱因接受了力量,被杀戮意志操纵身心。
“你还记得领养走克莱因的那个人吗?福利院里应该封存着那些领养档案的。”陆英招轻声问到。
根据光头管理员说的话,福利院在发生惨案的第二天,就有一名老先生来到后山,点名领养了克莱因,这绝对不是巧合,他感觉是老院长特地安排的人,专门处理掉了克莱因。老家伙心狠手辣,他不会让这种祸害继续留在后山的。
“我不知道,档案室里也没有领养记录。”老院长无奈地说到,“事实上,我连领养人的姓名都不知道,那人的权利很大,是陆尼亚帝国人事局的长官。
福利院的资金都来于政府,所以我们只有服从的权利。但我能保证,这些死掉的孩子没人知道,他们都是无名无姓的孩子,除了我们没没人知道死讯。”
陆英招绕着桌台踱步,房间四墙蒙满了蛛网,上面挂着厚重的尘埃,根本看不清楚原色。
“你们退去门外。”陆英招回头,对身后三人说到。玛尔丹挟着老院长,慢慢退到门外。陆英招走到房间最里面,踩着床角伸手,把那两扇生锈的窗户推开。接着他走回门边,背对三人抬起右臂,对准墙壁伸出手掌。
嗡的一声轻响,房间里静止的气流改变方向,急速朝窗口流去,所有尘埃和落灰都裹进了风中,化成灰黑流脱离房间。墙壁逐渐浮现原色,斑驳的水泥墙上慢慢浮现出一面图案,晦涩诡异,像是某种图腾,曼妙的旋纹像是要从墙里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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