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与V的对话
荒坂塔三十三层，反情报部。
因为詹金斯大张旗鼓的内部清理，如今整个部门都是人心惶惶，来去的员工个个低头赶路，目不斜视，连跟人交流工作都要小心翼翼。
但同样的，作为反情报部部长的詹金斯，纵然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私底下还玩得特别花，他本身的能力也依旧过硬。哪怕如今这种局面，反情报部还是在他的掌控下，把所有分配过来的大事小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也因此，董事会虽然对詹金斯搞内部清洗的行为都清清楚楚，也依旧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他的对头兼上司艾伯纳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发难。
这样下去再过几日，反情报部就能重归和平，詹金斯的位置也算再次坐稳了。
“叮——”
楼层入口的电梯门打开，一身荒坂西服的V走了出来。
前台员工立刻看见了她：“詹金斯先生正在他的办公室等您。”
V没多说，点了点头，向着詹金斯的办公室走去。
“我给你额外批三天假，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他说着，抬起手，制止了V想说的话，又补充道：“年轻人有冲劲有上进心是好事，但是身体千万不能垮了。”
看着V还有些走神，詹金斯轻咳一声，再次开口：“对了，本来想等你休假回来再告诉你的，既然你问起了，那就现在说了吧。”
在她身后，有两个员工看见她出现，哪怕是在如今的紧张氛围下，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真是操了，她可没让人把凯特削成那样！
一路来到詹金斯办公室前，途中遇见的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AI语音提示在耳边响起：“请您进入接待室。”
至于最后的压制，毕竟V如今替代凯特，成为了詹金斯的唯一心腹，那上位者必然要把她牢牢掌握。把凯特的人交给她，也有不希望她势力扩张得太快的这层含义在其中。
“听说就是她找人把凯特干了，双手双脚和脑袋都给砍下来了！”
V当时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又懂了？凯特是詹金斯一手带起来的心腹，比我资历老得多。詹金斯不在的时候，甚至都是凯特代他全权处理部门事务。”
詹金斯则说：“别太勉强自己，看看你的身体指标，认知增强器又使用过度了吧。”
V愣了片刻才回过神，连忙摇了摇头：“不，我没什么。”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在来公司前，李游跟她说的话。
詹金斯说着，面带笑意地看向V，道：“你的这份报告很详细了，无需另外汇报。还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一旦查出这种，你尽管处理便是，不必向我汇报。”
“你也得注意平衡工作和生活。毕竟，你可是我最信任的下属和心腹，以后还有更多大事要交给伱去办呢。”
两边的摄像头打下光束，在V的身上扫过，詹金斯办公室大门上的指示灯随即由红变绿，缓缓开启。
凯特毕竟之前权势很重，势力庞大，她死之后必然要有人收拢这些员工，以免影响部门事务。而让V来做这件事，就是对她能力的考验。
“我可不希望我看重的合作对象，成了被pua的公司忠犬。”
“而我不光宰了她，还是盗用了詹金斯的账号才做到的，这瞒不过去的。这次铁定是玩完了。”
“那，凯特…”她忍不住问。
“你脸色看着不太好啊，V。”出乎意料的是，詹金斯竟然是格外的和颜悦色，“还是这几天工作负担太大了吗？也怪我，我早该注意到你的健康报告的。”
听到这话，V彻底呆住了。
“噢？她呀。”詹金斯一脸遗憾地摇头叹息，“我本来也很看好她的，还希望你们能成为搭档，共同为荒坂出力。”
听着毫无感情的AI语音，V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抱着必死的决心，踏进了办公室。
“…真的假的，这也太狠了。难怪能被詹金斯看重。”
而李游只是笑笑，告诉她：“你到时候看了就知道。但是我要提醒你，不管詹金斯跟你说什么，你都得保持清醒，不要被他带着走了。”
看着他貌似和善，但实际残酷无比的笑容，V忽然觉得如坠冰窟。
如果说刚才，詹金斯和颜悦色地给她批假时，V心底还涌出了感激，那么此刻，看到他对凯特的态度，V却彻底清醒。
这是安抚。
“凯特原本的班底，以后都归你调遣。他们大多数对凯特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仍然是优秀的荒坂员工。但其中也必然有她的心腹，就像那個道格拉斯。
而詹金斯也说了，一旦有嫌疑者，让她“尽管处理”，不必汇报。这基本就是明说，你想报仇随意，只要不搞大屠杀就行。
“…放心吧，我敢断言，你这次去见詹金斯多半是好事。”
“可惜，她居然为了保全自己，暗中与其他公司联络，出卖荒坂机密。好在你及时识破她的背叛，将她处理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V立刻明白了，这份安排既是对她的测试，也是安抚，也许还隐含了一点压制之意。
詹金斯正将办公椅反转，透过后方的落地窗，俯瞰着荒坂塔下的公司广场。
“访客认证完毕并通过。”
“她来了！詹金斯的人。”
“V，你来了。坐。”
一个简简单单、看起来顺理成章的安排，里面就包含了如此多的用意，这再一次让V深刻认识到，公司的水到底有多深。
“嘿，她宰了凯特，这次能不能过詹金斯那关还不好说呢！”
直到V在办公桌前坐下，他才转回前方。
V目不斜视，但还是把他们的对话收入耳中，眼角不禁微微抽搐。
当时的V还只觉得他在说胡话，可现在一看，竟然一语中的，一字不错。
她心底忽然觉得有些疲惫，自己以前还觉得，已经在公司里基本站稳了脚跟，摸清了生存之道，甚至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可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那么天真。
V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该跟杰克说的一样，早点脱身呢？但是一旦进了荒坂的泥潭，想要逃离又岂是那样简单的？
而就在这个深感无助的时候，V脑中却忽然浮现出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这让她也是一怔。
“…我在想什么呢。”她终于回过神，在心底自嘲一笑。
“V？”神思回到现实，詹金斯还在等着她的回复。
V再次深呼吸了一下，但这次的心境完全不同。
“我明白了，我会处理好的。”她恢复了镇定，对詹金斯回答道。
“很好，那我期待着你的好消息。”詹金斯终于满意地微微颔首，“不过不急，刚才我也说了，你先去休假就好。关于人事调动，我会在部门内公告的。”
“明白了。”V点头。
“好了，你去吧。”詹金斯摆了摆手，不过随即又似乎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如果还有什么想确认的，可以去看看你办公间看看。”
V也是一愣，但立刻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
她走出詹金斯办公室的短短几步路，一条部门内的公告就发送给了所有人。
上面写明了凯特“泄露公司机密”的罪行，同时宣布了人事调动，此前凯特的组员全部由V负责管理。
而且在公告里，詹金斯甚至还毫不掩饰地写明了，V同样要负责调查凯特的前组员，看看他们是否也有泄密之嫌。
这条公告一出，反情报部内所有人对V的态度就再次改变。
与凯特无关的人看见她是敬畏有加，纷纷避让，曾经凯特的下属则全都围到了V的办公隔间门口，个个恭敬万分地等待着她的“视察”。
这一幕幕众生百态，再次让V感慨万千。
她看着面前过去仗着凯特的势，都不肯斜眼看她，如今却点头哈腰，甚至可以说是摇尾乞怜的员工们，只觉得意兴阑珊。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说些什么，于是提了提神，沉声开口：
“行了，别在这里围着了，去做自己的事。对你们的考察将在我休假回来之后开始，好好表现，证明自己是忠心耿耿的荒坂员工吧！”
众人齐齐应声：“明白！”
打发了他们，V再走进自己的办公隔间，一个已至中年的黑肤员工正看着她。
“…V。”
“哈里。”
哈里看上去手足无措，如履薄冰。他坐在办公桌前，屏幕却是黑的，显然根本就不是在工作，而是被詹金斯命令在这里等她的。
他看了过来，嘴唇动了动，鼓起勇气开口：“V，我…”
透过他的样子，V仿佛又看见了刚才詹金斯面前的自己。
她只觉得一阵头疼，摆了摆手：“好了。话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做。”
哈里的脸色立刻变得仿若死灰，低头道：“…我明白了，我今天下午就递交辞呈。”
“谁说让你辞职了？”
V一句话就让哈里抬起了头，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不辞退我？可是我…”
“你怎么了？你在我手底下的工作不是都做得很好吗？”V回忆着詹金斯刚才跟她说话的语气，简单模仿，“工作之外的事我不打算过问，以后只要你继续勤勤恳恳、忠心不二地工作，那你就还是我的心腹员工。”
哈里脸色再变，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涕零：“明白！”
看着他的表情，V明白，哈里这下已经彻底成为自己的死忠了。
她不由得在内心感叹：“还真的…都是一样的啊。”
V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拉开抽屉，看着里面的创伤小组白金会员卡片，和已经使用多次的认知强化剂，沉思许久后，终于拿起药剂，用力吸了一口。
…看重的合作对象是吧？好啊，那她就鼓足劲往上爬，爬到荒坂塔的最顶层，让那个家伙好好看看！
到时候，再来算你骑在我上头那笔账！
V下定了决心。
……
超级摩天楼H8，中庭公寓。
李游坐在沙发上，正在调试着茶几上的收音机。
88.9太平洋之梦：“嘀～嗒～（播放纯音乐）”
李游：“过。”
107.3莫洛摇滚：“…Hear my call I'm chippin'in！Total war I'm chippin'in！”
“…唔，听很多遍了，先过。”
98.7体温电台：“…So get away， another way to feel…”
“…刀我是吧？过！”
下一个台，89.3广播交流电。
<div class="contentadv"> 李游：“就是这个。”
萨沙正非常自然地坐在一旁，她现在往李游家里跑已经成习惯了。看着李游换了半天台，终于选定了频道，她也有些好奇地问：
“李游，你喜欢广播交流电的歌吗？”
李游看了看她，说：“其实也不是，让我选一个电台的话，我还是更喜欢体温，其次是莫洛摇滚。不过广播交流电有一首歌我特别中意…噢，来了。”
此时电台刚好切换了歌曲，随着一阵有力的节拍声，歌手开始嘶吼，唱词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I'll show you everything！
“——The truth behind the veil！
“——I'll give you everything！
“——Then take it all away， all away!
“……”
萨沙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才说：“是挺好听的，不过李游你这么喜欢这首歌，应该是歌里有什么深意吧？”
李游笑了：“哪有那么多深意不深意的？我纯粹是喜欢这首歌的旋律罢了。”
“是嘛？”
“当然。”
他俩在沙发上收听电台，艾吉则坐在电脑前，浏览着夜之城的各大网站。
“创伤小组会员？唔，其实不错啊，我看看价格。”
“…嗯？浏览受限？啧，垃圾官方，服务器发芽了吗？”
她就这样一个网站一个网站地看过去，俨然一副网瘾少女的模样。
至于柚子，他站在窗口边，数着天空中往来飞行的浮空车，已经看了好久了。
“98，99…啊，又没了。”
“——有了，100！”
柚子开心起来：“凑够一百了！”
李游笑着说：“终于啊，恭喜。”
柚子用力点头。
李游拿起一瓶小可可乐喝了一大口，舒了口气：“还是快乐水爽啊！”
“嘀嘀嘀嘟——”
桌上的手机响起，萨沙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V的来电头像，不由得撇了撇嘴：“又是那个公司女人。”
“毕竟也是客户嘛。”李游说着，接通了电话。
“V？情况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太好，V过了一会儿才回话：“情况…如你所料。我不光没事，甚至詹金斯还把凯特的人手也交给我了。”
李游立刻明白了：“好小子，詹金斯很会啊，不愧是荒坂高层。”
“哼，确实是吧。”V哼了一声，“但是我也不会在特工这个位置上等太久的。”
“噢？”李游一挑眉，“看来你没被他的pua攻势打得心悦诚服，并且决心为他肝脑涂地嘛？”
“你当我是谁？”V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有些后怕。如果没有李游的事前提醒，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立刻察觉问题。当然了，这话她是死都不会跟李游说的。
V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还是今晚，我们见个面吧，我有事要跟你说。”
“还有事？电话里不方便吗？”李游略显意外，“行，地址发给我，我准时到。”
“一会儿就发给你。记住，你一个人来。”
“好。”
放下手机，迎着萨沙有些怀疑的眼神，李游一笑：“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
晚上十点，李游独自驱车来到了宪章山和圣多明戈分界的公路旁，在圣阿玛罗街的公交站点附近停下。
他没等多久，就看见穿着一件旧风衣，头戴鸭舌帽的V走了过来，拉开门坐上了副驾驶。
V：“很准时。”
李游笑了笑：“老板传唤，可不敢迟到。”
“哼。”V脸上也露出笑意，“你要是在干活的时候也有这种自觉就好了。”
“所以，叫我来是还有什么事要解决吗？”李游问。
“不，这次的麻烦已经搞定了。”V轻轻摇头，“凯特被定为了背叛者，反情报部内部势力重新洗牌，一切都将结束。”
“我叫你来没有别的事，就是想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冒着大风险去到北区，杀了凯特和道格拉斯，我就真的麻烦了。
“不过！咱们之前的瓜葛可还没两清。感谢归感谢，等时候到了，我也要跟你好好算算旧账的，你就给我等着吧！”
V这一番话说得很快，转折也略大，李游都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咱们现在有了互相信任的基础了？”
V：“……虽然也对，但是你是怎么提取出这个结论的？”
李游脸上浮现出笑容：“那就太好了。那么再次，合作愉快。”
他向V伸出了手，而V顿了一顿，才跟他握了握。
“既然如此，那么这次，你应该不会拒绝一起去喝一杯的邀请了吧？”
V果然没有反对：“你开车吧。”
很快，李游载着V，顺着高架桥一路来到了圣多明戈边缘大坝的观景点处。
他将车在路边停稳，然后就下了车。
V跟着走下：“…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
李游则说：“比起吵死人的酒吧和夜总会，我还是更喜欢这种地方。”
他从车内取出两根小马扎和一张小桌，摆在了悬崖边，然后假装从后备箱拿东西，把系统背包里的无尽酒壶和米诺陶诺斯牛角杯取了出来。
“试试吧，这是东方的酒。”李游将两个杯子倒满，其中一个放在了V面前。
“如果是劣质酒，我可喝不惯。”V虽然这么说着，也没客气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然后当时眼睛就亮了。
“这是什么酒？”
李游笑道：“龙泉，这可是我一般不会拿出来的好东西。”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因为无尽酒壶随机的四种酒里面，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符合原游戏设定，龙泉的出现概率是最低的，李游目前都没喝到过几次，今天是V走运了。
“确实是好酒，跟龙舌兰之类的不一样，醇厚，也没那么辛辣…”V认真品了品，诚恳地说，“真不错！”
李游笑而不语。
“从这个角度看，夜之城又是另一种风景啊。”V看向大坝下的夜之城，有些感慨。
“…V，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李游等她看了一会儿风景，酒也喝了几杯后，才忽然开口。
“如果让你选，是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地过完一生，还是即使活不到三十岁，也要轰轰烈烈地绽放烟火，你会选哪个？”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V也愣了一愣，然后才露出思索之色，说：“这我也…说不上来。”
“如果是以前，我毫无疑问会选择后者。在夜之城，如果人们平淡、普通这两个词来形容某个人的一生，那就相当于在说他过得毫无意义，仿佛是路边的虫豸。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李游问：“以前？意思是现在你更想选前者吗？”
V笑了：“不，我还是选后者。”
李游：“……”
“不过，”V又接着说道，“我现在对自己想做的事、自己的目标的感觉，变得更清楚了。”
“以前只想着出人头地，所以我拼尽全力，终于进了荒坂反情报部，并认为爬到董事会的级别就是最大的成就。而现在，我有了新的想法。”
“噢？什么想法？”李游问。
“还没有彻底明确，但是我已经能感受到模糊的方向了。”V看着远方的一栋栋超级摩天楼，“过不了多久，我一定能理清楚的。”
“但是最起码，有一点是明确的。我还是会努力往荒坂塔的上层爬，不过这次，我不会再迷失在这片泥潭里了。”
V转向李游，那双漂亮的眼瞳炯炯有神。
——嗯，看来歧路司的义眼技术确实发达。
明明应该是很值得感叹的时刻，李游心里却忽然蹦出来这么一个念头，让他都差点没绷住。
不过好在他早已今非昔比，脸上没露出丝毫异样，而是拿起酒壶，再次给V和自己倒满。
“既然如此，那就敬你的目标，敬你终于看透迷障！”
李游举杯，V也不客气地跟他碰了碰：“敬！”
两人再在大坝上聊了一会儿，直到一壶龙泉终于见底，时钟的指针也指向凌晨一点，才终于决定返回城内。
不过两个人喝得都不少，哪怕李游自觉离醉酒还有距离，但也不打算驾车返回。
喝车不开酒，开酒不喝车。不然很可能就是道路千万条，亲人两行泪。
好在V也有所准备，直接呼叫了德拉曼。
“…之前因为工作需要，我买过德拉曼的普通套餐，还有一个月才到期，刚好…嗝。”
哪怕身上植入了义体，V的酒量也远远比不过李游，此刻已经有些晕了，好悬没有手抖打成詹金斯的电话。
“老德，到这个位置来接我！”
“收到，正在为您派遣车辆。”老德的回复依然很快很礼貌。
李游则扶着她，在路边坐下，等着老德过来接人。
而在这个空当，李游想了想，又向V道：“跟你打听个人。”
“谁…啊？你说，我可是…反情报部的！保证给你查出来！”
李游微微一顿，然后才问：“你了解…荒坂学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