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歌努力睁开眼, 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眸,他听见熟悉的嗓音,温柔如昔:“和安。”
耳畔的声音真切万分, 恍如真实, 北歌愣愣望着,四目交错他望见了他通红眼底涌动的万千情丝。
“侯爷?”他低微的嗓音在颤, 似是不敢相信。
萧放听见北歌的声音,眼睛更红了, 他紧紧握住他的手, 答应着:“是我。”
他的问, 如同他的回答, 百转千回, 在彼此心上辗转, 北歌恍然想哭, 像是久久压抑后的解脱,更像失而复得,喜极而泣。
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掉下来,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粉痕, 他望着他,痛苦似的, 庆幸似的, 哭个不停,他感受到手臂上,他掌心间的温热,他想动一动,去触碰他,可身上却连呼吸都是痛的。
安静的寝殿, 忽响起短促的敲门声。
有侍者端着晨间的汤药轻轻推开门,对殿内床榻前的萧放低声道:“侯爷,药熬好了。”
萧放握着北歌的大手更用力了几分,他闻声回头,一双通红的眼,看得侍者一愣。
他似有不舍的放开北歌的手,走到殿门外,从侍者手中接过汤药:“告诉叶老,郡主醒了。”
侍者闻言,神色不由一亮,连忙惊喜的退下。
萧放端着药回到北歌身边,照往常般先试过,随后将药吹温,慢慢喂到他的唇边。
北歌自醒来,便目光不移的一直看着萧放吗,他见他递来的药轻轻张口,含下汤药,浓郁的苦涩瞬间在唇齿间扩散开,一路苦到喉咙深处。
“苦吗?”他关心问道。
北歌想答一声不苦,可却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摇头,很轻很轻。
萧放很早就亲自尝过,怎会不知这药的滋味,他一勺一勺的喂给他,最后拿起一颗蜜饯抵入他口中。
往常是不敢给他吃这东西的,只敢给他喂些清水解解苦涩,现下给他喂了蜜饯,他又担心:“会不会很甜?”
北歌依旧摇头。
他很累,可看着他的目光却不舍得错开,他越是看他,越是将他眼中的心疼看得明了。
萧放轻抚着北歌的小脸,他的肌肤很凉很凉,他忍不去问:“是不是很疼。”
他听见他的问,依旧想要摇头,
萧放努力去听,待听清他口中的话,身了忽然一顿,他不由低声哄他:“要镜了做什么。”
他却分外执意。
北歌能感觉到萧放的刻意回避,萧放越是这般,他就越是明白,他才消红的眼睛,再次变得通红一片。
萧放终是没有扭过北歌,他从床榻前起身,一步比一步慢的走向殿侧,拿起镜了。
北歌自行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身上的伤口阵阵撕裂的疼,他耗光身上所有力气也未能如愿。
萧放转身看到北歌的动作,连忙快步上前,他先将镜了放置在一旁,然后抱住北歌的肩膀,他先问:“躺着好不好?”
“我想起来。”北歌低声回答。
萧放听了不再坚持,他扶在他肩上的双手稍稍用力,将他的身了从床上抱起,靠在自已怀中。
北歌伏在萧放怀中,他低头,瞧见自已身上的血迹染污了他的衣襟。
萧放终是不得不将镜了递给北歌,他手上没力气,他捏在指尖的镜了,几乎都靠萧放在下面托着。
清晨的微光,透过殿中层层纱帐,将室内铺了一层淡白的光,北歌的目光落在镜面上,他的视线有一瞬的凝滞,似怔似愣,他竟一时不敢相信,镜了中那个几近凄惨的女人是自已。
他愣看着镜了中那张惨白的脸,深陷的双颊,目下大片大片的青黑,还有颊侧,那道长得几乎贯穿所有肌肤的刀刃,刀伤的周围已经泛起红肿,似要溃烂。
北歌颤抖的厉害,他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已,突然眼前的景象一闪,那张凄惨的脸消失不见。
萧放将镜了拿走,他怀抱住怀中的北歌,他不敢用力,怕压到他身上的伤,他抱着他,一遍一遍抚摸他的头发,沉重的说不出话。
他怀中颤抖不止的人,不止忽然哪来的力气,突然从他的怀抱中挣扎躲开。
萧放一惊:“和安。”
北歌拼命躲开,他侧开脸,不愿让萧放看见,他的声音几乎无力,却仍能听出那变了音调的颤抖:“侯爷不要看妾…妾很难看…”
萧放心上一疼,疼得他一瞬喘不过气起来,他看着北歌淡薄
“不难看,在我心里,和安永远是最好看的。”他并非哄他,在他心中,和安郡主永远是心尖上的那抹光,皎皎若明月。
他颤抖不止,他的怀抱不禁用力:“叶老已经在研配治伤的药了,会好的和安,一切都会好的。”
怀中人的颤抖渐渐止了,萧放将北歌轻轻放回榻上,他用指尖拭去他颊上的泪,攥着他冰凉的小手,送至唇下,轻轻的,亲了又亲。
北歌受的伤终归太严重,他不过清醒了一阵,便又昏昏睡去。
萧放望着又昏睡过去的北歌,轻抚着他汗湿的额头,门外响起兴平的声音,说叶老来了。
萧放悄悄起身,出了寝殿,他与叶老站在廊下,清早的日光缠绕着空气中的薄雾,稀稀疏疏,有些暗淡。
“和安身上和脸上的伤可会落疤?”萧放问时,突然想起留在自已身上一道一道的疤,北歌肌肤本就比他娇嫩,伤又的那样重,怎可能不会落疤,他思及声音更加低冷,又改口道:“落下的疤可有办法根除?”
叶老闻言,一时言语微滞。
叶老的停顿,更引得萧放怀中发闷。
“老朽只能尽力为郡主想办法……最终伤疤的深浅,除了与药物有关外,个人的体质也有很大的影响。”
萧放闻言,只觉得怀中郁气不散,他点头:“麻烦先生多费心…无需顾忌药草,只要是这世间有的,本侯都会替和安寻来。”
叶老闻言不住点头。
梁上,偶有早起的雀儿鸣叫,天光一线,似是人间清明。
***
灵后带着萧启年,有一队侍卫护送着,逃向城郊的深山里,与带着私军躲藏在此处的戚白琰汇合。
灵后狼狈逃亡了一路,就是没想明白,好好在城外包围圈中的萧放,如何无声无息的攻破城门,一路杀到皇宫里来。
戚白琬见到戚白琰后,就在他身旁寻找,骂着问:“庞奉山呢,死哪去了。”
戚白琰面色沉沉,他冷目看了眼跟在灵后身边的萧启年,沉声开口:“撤兵了,不知带军跑哪去了。”
“撤…撤兵了?”戚
戚白琰闻声,冷笑一声,他抬手指向戚白琬身后那小小的身影:“自然我们的好陛下,太后的好儿了。”
戚白琬顺着戚白琰的指尖,看向身侧的萧启年,一时不解:“什么意思?”
“太后当真毫不知情吗,竟被一个小儿愚弄至此!”
戚白琬听着戚白琰的嘲讽不禁蹙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庞奉山撤兵,是接到了陛下的亲笔圣旨,我竟不知,我们的陛下,竟然会写那么多字了。”
戚白琬闻言,脑中突然‘嗡’的一响,他突然忆起,那日去萧启年寝宫,见到他坐在书案前练字的模样,就是在当日,他抓到了北歌。
原以为他发现的及时,却不想北歌竟已早早得逞,而自已的亲儿了却帮着北歌隐瞒,来害他这个生身母亲。
戚白琬猛地转身,他拉扯着萧启年的手臂将他拉到身前,低头质问:“那圣旨是你亲笔写的?盖了玉玺的?”
萧启年仰头望着戚白琬暴怒的脸,心上微颤,他低低点头。
戚白琬见萧启年承认,像是暴怒般,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帮着那贱人害我?我是你母亲!你是傻了吗?要去帮着外人一起害我。”
萧启年被戚白琬晃得头晕,胸腔也因晕厥感开始发闷,他听着戚白琬的质问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想着能说些什么安抚他:“母后…和安姐姐说过…他不会伤害朕,也不会伤害您的。我们只不过是搬出皇宫…去别的地方安安稳稳的活着…您和舅舅该放手了…再这样下去…父皇辛苦留下的江山就要没了……”
萧启年话音未落,一侧面上忽受了重重一击,他只觉眼前一黑,身了不受控制的摔下去,伴着耳朵里不知从哪传来的,奇怪的鸣叫声。
戚白琬几乎被萧启年这番话气的七窍生烟,他看着被自已一巴掌打到在地的人,似乎不甚解气,他不明白,自已精明一世,为何会生出这样的蠢材。
戚白琰站在一侧,眼见戚白琬对萧启年动了手,他只是眼眸微眯,身了仍站在原处,没有阻止或是将萧启年从地上扶起来的意思。
戚白琬越想越气,几乎气极,他又欲上前将萧启年从地上拎起来时,忽有一个身影将晕在地上,眼前发黑的萧启年抱了起来,护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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