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脸色不佳。
霍云齐的脸色同样也很难看。
他压制着想杀人的冲动,咬牙说:“王爷先灭北漠后绝北境,功绩无人可比,外界传闻王爷回京后就会着手登基,但皇室自古以来就有规矩,双生子不详……”
霍云齐艰难地停顿了一下,哑声说:“王爷若还是镇南王,膝下有对双子并无什么,可王爷若是登基为皇,为确保皇室昌盛,避免同室操戈,双生子就只能留其一,必须除掉一个。”
钟璃被他的话生生气笑了。
皇室不留双生子的规矩,钟璃是听说过的。
皇子都有机会位临大宝。
而皇帝只能是独一无二的。
不管是所谓的皇室规矩,还是皇帝本人,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和皇帝长着一张一样的脸。
故而皇族出生的双生婴孩,若是一对女孩儿倒也无妨。
可若是双生的儿子,在出生的时候,就会被选择性地放弃一个。
甚至还有传闻声称,双生子出生在皇室乃是不祥之兆。
若心慈手软不杀掉一个,来日就会引起内室纷争。
钟璃之前听说这样的传闻,只当作笑话听过就忘。
但是她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拿着这样的由头来恶心自己。
也许是钟璃的脸色实在难看,霍云齐心里的愤怒微妙地平息了不少。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沉声说:“这样出传闻并非最近才有,只是之前说的人少,故而也无人注意,现在民间议论此事的百姓不在少数,王妃还是早些做出应对的好。”
虽说祁骁现在还不是皇帝。
可谁都知道,祁骁登帝是迟早的事儿。
祁骁膝下目前就两个孩子,本就受老酸儒们的诟病。
等他登基后,双生子的存在更是会成为梗在喉间的一根深刺。
不可能回避。
尽管两个孩子面容并不完全相似,可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这就是世人眼中最大的忌讳。
就算祁骁没这样的心思。
旁人的嘴也不会放过他。
当祁骁处于那个位置。
他的家事就会成为国事。
想插手插嘴的人数不胜数。
霍云齐生于大褚皇族,对这样的忌讳知晓得更加清楚,见钟璃不说话,苦笑着说:“王妃,我说的是真的。”
钟璃不明显的挑眉,唇边溢出了一抹浅笑。
“我知道。”
霍云齐的好心提醒,钟璃当然是领情的。
只不过……
钟璃冷笑了一下,淡淡地说:“看样子我在京城待的时间实在不长,以至于这些人误以为我是什么好性子的。”
钟璃脾气谈不上睚眦必报。
可记仇的本事却不弱。
打她的主意,只要没真的冒犯到她的头上,钟璃尚且无所谓。
可敢把歪心思动到两个孩子身上,那就是真碰到钟璃的逆鳞了。
人之逆鳞。
碰之即死。
那些人敢动这样的心思,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
钟璃想了想,说:“这事儿你就装作不知道,近些时日留心府中人的动向,有人敢提这样的话,不必回禀,直接处置了就可。”
霍云齐还想说什么,可看钟璃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自觉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以钟璃的本事,她必然是能护住两个孩子的。
霍云齐幽幽叹气,走之前忍不住说:“若是王爷也是这么想的,你会怎么做?”
钟璃顿了顿,像是有些好笑。
她坦然回视霍云齐的眼睛,一字一顿:“他敢这么想,我就敢当场丧偶。”
霍云齐被她这话狠狠地噎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
“王妃心中既有沟壑,我就不多嘴了。”
霍云齐对着钟璃拱手:“无旁的事儿我就先下去了,王妃有事再另行吩咐。”
钟璃笑着点头,目送着霍云齐离开。
钟璃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钟璃不想让这样的事儿被太多人知道。
故而一直不动声色,也没露出任何端倪。
可她没想到,钟离流和赤珠会因这样的话,在外边跟人打起来。
看着钟离流脸上的划伤,钟璃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钟离流本身武艺不弱,又是跟赤珠一起,按理说这两人捏在一起,寻常动手是不会吃亏的。
可不光是钟离流脸上挂了彩。
就连赤珠的身上也多有狼藉,显然是经历了一番苦战。
钟璃闭了闭眼,沉沉地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钟离流撇撇嘴不说话,明显是不想说。
赤珠没他那些心思,闻言就气鼓鼓地说开了。
她本来约了钟离流一起吃饭。
可饭还没吃上,就听到隔壁有人说起了钟璃的闲话。
大褚民风开放,并不禁止百姓自由言论。
钟璃是镇南王妃,又三番两次领兵上阵,或褒或贬,一直都是百姓口中的谈资,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坏菜就坏在,这次议论钟璃的不是寻常百姓,而是官侯之子。
几个世家子在包厢里高谈阔论,言语间不乏对钟璃的鄙夷轻视,说到后来,甚至还说起了双生子的事儿。
钟璃一胎二子,本是让人艳羡的福分。
可眼看着祁骁就要当皇帝了,这样的福分瞬间就变成了不祥的诅咒。
二子只能择一。
注定只有一个孩子能成为皇子。
那几人言辞间信誓旦旦,仿佛已经看到了钟璃被迫舍下一子的画面,唏嘘的同时,还讥讽钟璃是个不懂温柔小意的粗鲁之女,迟早被祁骁抛弃。
钟璃身世不显,来历卑微。
这样的人,还生下了注定不祥的双生子,怎么可能当上皇后?
更有甚者,对钟璃评头论足的同时,还点评起了京中世家未婚的各家闺秀。
大家闺秀拎出来,哪个不比钟璃更体面?
皇后的人选,必然是从这些世家女子中择出。
先是妄议双生子的生死,随后又鄙议钟璃的往后。
这些人没一句话是冲着钟离流来的。
但是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踩在了钟离流想杀人的那个点上。
钟离流当场就没忍住动了手。
赤珠不甘示弱地紧随其后,挽着袖子就开揍。
钟离流和赤珠是单独出行,身后并未带着任何人。
可世家子出门规矩重,前呼后拥的不知多少人跟着。
两人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不忍误伤周围的无辜百姓,情急之下就吃了些许苦头。
似乎是注意到钟璃的脸色实在难看,赤珠没好意思再吹嘘自己和钟离流的厉害,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阿璃,我们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大事初定,整个大褚百废待兴。
钟璃身为镇南王府的主母,大褚目前当之无愧的掌权人之一,最近处理一些杂事弄得焦头烂额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他们在这没帮上什么忙,还把几个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世家子给打了。
兴奋过后,赤珠就有些后悔。
大褚的世家制度,向来盘根错节,极为复杂。
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算是钟璃处理这些复杂的人际交往时,都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赤珠看着钟璃的黑脸,有些悻悻。
他们是不是惹麻烦了?
钟璃注意到她的心虚,笑着摇头。
“没事儿,不就是打了几个人吗?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她刚刚出神不是生气。
只是在想,要怎么给钟离流和赤珠找场子。
镇南王府的人,从来就没有平白无故吃亏的时候。
钟璃压抑着心里的怒火,瞥了一眼死活不开口的钟离流,笑着问赤珠。
“与你们动手的人是谁?你可知道身份来历?”
赤珠本来是不知道的。
可回来之前,钟离流特意带着她去天枢阁转了一圈,那几人的身份来路摸得清清楚楚。
故而钟璃一问,赤珠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就说出了几个名字。
果不其然,那几人都是出身世家的公子哥。
家中背景皆很深厚。
钟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钟离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什么都说的赤珠一眼,着急地对着钟璃说:“璃儿,那些人嘴皮子上下一开一合,就只知道喷粪,你别往心里去,这事儿我会处理的,我……”
“我来。”
钟璃打断了钟离流的话,冷冷地说:“哥哥安心在家养伤,这事儿我自有说法。”
钟离流呐呐说不出话。
钟璃对着紫纱说了几句话,紫纱应声去了。
钟璃站了起来,对着赤珠和钟离流说:“你们在家歇会儿,我出去一趟。”
说完钟璃就走。
赤珠一脸茫然地看看门口,又看看钟离流,忍不住问:“阿璃干什么去?”
钟离流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当然是去找场子了。”
几个不务生产的纨绔子,要不是在家中耳濡目染听得多了,怎会提起这样的事儿如此驾轻就熟?
这分明就是有人不满了,借几个废物的嘴巴来说事儿。
钟璃哪儿是能忍气吞声吃亏的性子?
犯在了钟璃手里,算那群龟孙子倒霉。
钟离流说着摸了一下自己刺痛的侧脸,再一看赤珠手上的伤更是怒火中烧。
就算钟璃去找场子了。
在他这儿,这事儿也没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