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嬷嬷诧异地看了俞砚辞一眼,目光闪了闪。
想到檀织许今日的失态,她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只交代:“连翘,快给俞公子打水净手,银杏,摆桌子。”
“俞公子,您先去饭厅,饭菜马上就好。”
“得嘞!”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俞砚辞心里也畅快,跟着连翘去洗手,还帮着银杏端了两盘子菜。
又说了两句诸如“好姑娘,辛苦你了”之类的甜话儿,逗得银杏脸都红了。
银杏转头拉着白露的手,惊慌失措地问:“俞公子该不会是个登徒子吧?”
“胡说什么呢?”苏嬷嬷抬手在银杏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俞公子是小姐的朋友,若是不靠谱,岂能得小姐青眼?”
想到檀织许的人品,银杏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小姐被这俞公子给骗了呢。”
苏嬷嬷诧异地看了银杏一眼,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个通透的。
“你没事吧?”落座之后,俞砚辞又想起来上午檀织许匆忙离开的事情。
檀织许一怔,随后笑笑,瞧瞧,这世上关心自己的人还是很多的,实在没必要拉着一个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男人一同坠入泥潭。
“我能有什么事?”檀织许拿着勺子给俞砚辞盛了一碗汤,“你回去和你祖父谈得怎么样?”
“嗐!”说到这儿,俞砚辞就直叹气,“别说了!”
檀织许心底有些不安,“这是,不同意?”
“不是。”俞砚辞的气更不顺了,但见檀织许担心的模样,他又补充道:“你别担心了,我祖父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还让我代为道谢,说是等此间事了,请你们上门做客。”
檀织许听了这话就松了一口气。
俞家能发展到现在,俞家老爷子这个掌舵人就不可能是个蠢的。
不知道还则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断然没有被动挨打的道理,他们定然会做出让皇上满意的选择的。
“既然老爷子都上心了,你还有什么好叹气的?”
瞧着俞砚辞那唉声叹气的模样,好像他家老爷子要将家产都送给外人似的。
“想起来就心烦,你别问了,用不了几天你就知道了。”
大概是想起来这事儿就生气,俞砚辞被气得愣是多吃了一碗米饭,还连带着将苏嬷嬷准备的符合他口味的才都吃得一干二净,就差舔盘子了。
这样的行为,又让檀织许心头不解。
俞砚辞此人,虽然看着荒唐,可规矩极好的。
自小生活富庶,便是喜欢的菜也不会多吃。
毕竟他们家饭桌子上的菜,从来都不少于十道的,每道菜吃个一两口,也就饱了。
檀织许认识他这么长时间,还没见他光盘过呢。
“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檀织许诧异地问。
俞砚辞神色恹恹地看了檀织许一眼,“以后你就习惯了。”
“哟呵?”檀织许惊奇一声,“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不过,不浪费是个好习惯,这是真的。
只是俞砚辞到底发了什么疯,竟然忽然间性情大变。
这个疑惑,并没有在檀织许的心头存在多长时间。
次日一早,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江南水患,朝廷募捐。
俞家老爷子竟然将自家的库房给搬空了大半。
白银四十万两,黄金五万两,另有金银玉器,绸缎布绢,珊瑚玛瑙,不知凡几。
堆满了宫门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俞家被抄家了呢。
用俞砚辞的话说,和抄家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们家库房现在都空了。
不过他手上的银子,倒是没动。
用老爷子的话说,他做生意的时候,也没动过库房里的银子,如今赚来的银子,倒是有大半都入了库房,这已经足够了。
他手上现在余下的,就给他当个周转吧。
于是,俞砚辞现在成了他们整个俞家上下百来口人里头,最富有的那一个。
一下子收获了这么大一笔银子,皇上龙颜大悦,给俞家老爷子封了个国公的爵位,献国公。
清算是不用清算了。
毕竟他们家也没什么银子了,再清算也清算不出来什么了。
又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虽然贪了点,可忠心耿耿啊。
人家把家产都送来了,就差卖宅子卖地了,要是还继续清算他们,没得让那些老臣们寒心。
而且,俞家都是从官员们手里抠银子,没贪到老百姓身上去。
哪个当官的能不贪一点呢?
就连他这个皇上,逢年过节的,千秋寿宴的,大臣们不也想着法的给他送礼嘛。
说得过去,说得过去。
俞家老爷子被赐封国公之后,献国公府搞了一场庆祝的宴会。
檀织许和顾怀璟这两个座位暗中传话的人,自然是在受邀之列。
那日在街上见到顾怀璟的父母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顾怀璟见到檀织许时,神色有片刻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初,“你来了。”
“顾大人。”檀织许微微欠身,而后随着丫鬟们往女眷所在的后院去了。
顾怀璟看着檀织许离去的方向,提步想要追上去。
“顾大人?”一道试探的声音传来。
顾怀璟只得驻足,与身后的同僚寒暄。
檀织许进了内院,就被一个小姑娘拉住了,“你就是檀姐姐吧,我是俞聪聪,俞砚辞是我哥,他让我带着你过来逛逛。”
“本来我娘是要来陪你逛宅子的,但今日人多,我娘走不开,就全权委托我了,走吧,檀姐姐。”
俞聪聪是欢快的性子,又是自来熟,拉着檀织许的手,走在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奇石,池中锦麟。
饶是檀织许时从侯府中出来的,也暗暗吃惊。
难怪皇上没钱了,会起了心思清算俞家。
这偌大的府邸,连一个摆件,都是价值连城那种。
但偏偏,这些东西,再俞聪聪这个主人家眼里,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檐角下的灯盏都是价值连城的灯盏。
可他们并不炫耀,仿佛本就该如此,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
这是发自内心的尊贵,是千金万银养出来的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