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姒猛然抬头,目光颤抖。
在外面不曾露出过的柔软一面,如今显露。
她猛然抱住霍慎之,恨不得钻入他的血肉之中:“不会的,大家都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这样的话,她是真的怕。
陆鹤空青为医者。
两个孩子也还小,送去京城就好。
大周被他治理的那样好,那样稳,很安全。
可他不一样。
他为军将,战场上瞬息万变,她真的害怕这样的话,会一语成谶。
“我要你好好的,九哥,我要你好好的!”云姒实在是看了太多死亡了。
从烈风开始,那些相熟的人,一个个不受控制的死去。
父母,家人,现在也相继离开。
霍慎之看着她赤红的眼,将她拥入怀。
再不会有如同他们这样的夫妻。
是挚爱,是盟友,是亲人,是朋友。
他们并肩战斗,相互抚慰。
许久,外面传来了霍影的声音:“主子,南汉那边已经过来了。”
霍慎之松开她,揽过她的肩,紧紧握住她一只手,低头亲她的额头:“阿姒,你不是我的私有,且用力去飞。”
——你生了一双翅膀,我便乐意看你翱翔。
他多年前同她说的一句话,今朝应验于两人眼前。
并肩踏出门的那一刻,玉衡跟摇光,迎来的还有战场上的几位老臣。
黄将军开口(淮王妃的父亲)提醒:“不管什么办法,我们一定要将圣女跟太子从南汉手中换回来,西洲之乱,我们不能以杀止乱,以杀止乱且能让眼下安宁,并不能长治久安。且一个官员的栽培需要时间长,西洲之中,多的是能臣。”
云姒颔首,眼底清冽冷静,丝毫不见方才的任何意思情绪。
霍慎之眼底,也看不见半寸方才的温度。
明亮的内庭,雨势已收。
封疆看着天色,竟觉惬意。
封辞忍不住开口:“哥,咱们这次能谈成吗?”
封疆收回目光,声音悠远起来:“其实拿下西洲之后,那些不听话的官员,全部格杀。若是牵扯皇家的……全部诛十族。父母两族,岳父岳母两族,外族两族,嫁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姐妹兄弟,还有将那些门生弟子,老师,一族……通通算下来,也就能杀干净,连根拔起了。”
北凉那边攻下来不听劝,他便是以杀止杀,不管听不听话,杀干净了为止的。
每一族,都是数十人,大到年迈不能动弹的老祖,小到襁褓婴儿一个都不能放过。
掌权者,不狠心怎么成事?
封辞:“只是我没想到,从前以杀人屠城灭族绝种这种方式作战的大周摄政王,居然没有那么做。瞧着,是打着长治久安的想法。”
封疆轻笑:“治理天下,需以杀换宁,问题出在谁身上,就杀了那个人解决问题,而非长治久安!”
他不认同大周的做法。
但瞧见霍慎之来,身边还带了云姒,封疆不由笑道:“我原以为她那些话是说着玩玩的,怎么,摄政王还真允许女人摄政?”
封疆的目光落在云姒的脸上。
霍慎之只淡淡开口:“若非是有云姒在封辞身上下了药牵制,且探清白添翎身上的原有,某得时间牵制所有,今日的布局不会成。且炎帝当然也不会提出愿意跟本王谈。”
他一语点明了是云姒的头功,她是今日事成的基础。
其他人相视一眼,自是知道云姒的厉害。
云姒第一次见这样的谈判,却不曾依附着男人坐在他身边,只同他,端坐在了封疆的对立面。
桌案跟前,封疆也不端着绕弯子,直接给:“朕要封辞的双腿复原,还有解药,以及让摄政王你身旁这位云大人,给朕治好双腿,以及确保白添翎安全。”
云姒:“炎帝好大的胃口,一张口就是关于后半生的荣衰。且不说白添翎能不能给你们,我们又为什么能答应给你们治好双腿呢?”
一旁的封辞开口:“很简单,如果我们就要回来了一个白添翎,还有我的解药,那这一趟来的也太不值得了。我们把圣女还给你们,首辅大人则能活命,你们得到的是巫族圣女,首辅大人,还有西洲安宁,对了,还有太子霍临烨。霍临烨在其他地方是什么能耐我不知道,抛开他那心软的一面,战场上,可是出了名的悍将,战力功绩只在摄政王之下。这样多的好处,换一副解药,还有治疗双腿的机会,以及一个对你们来说根本不重要的白添翎,难道还不够?还是我们亏了!”
即便是不治,封疆照样是南汉之主。
但是治了……
云姒可是有了解过,南汉之主炎帝封疆,手段狠辣,早年出征的凶悍程度,可堪比摄政王霍慎之。
且两人从未有机会对抗过,尚且不知谁强。
单单是封疆登位之后一手压制南汉之乱,以杀止杀,把南汉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国扩展到现在兵雄马壮的地步,更是敢只身而来,他身后的布局,就不只是眼前的东西。
只要他能站起来,南汉一定会成为日后大周的心头之患。
云姒看向了霍慎之。
霍慎之不过淡淡一笑:“听着眼前的这些,倒的确是我大周占了便宜。”
封疆亦笑:“朕不喜欢弯弯绕绕,且把条件摆在明面上。眼前这些的确是摄政王占了利,朕也知道,你担心朕站起来之后的麻烦。往后会发生什么,难说的很。但朕站不起来,往后看,麻烦事看起来,似乎就少了。”
说到这,封疆顿了顿,目光之中带着野心,又像是在寂寥无边的岁月之中,又见到了对手,眼底尽然多出几分莫大愉悦:
“朕从前觉得站不站的起来,无所谓。朕就算是坐在这椅子上,挑战这一统天下的棋局,一步步得胜,看到南汉图腾一点点遍及天下,那更能给朕无尽满足。越难,朕越欢喜。直到今天,见了你,我很想要站起来,跟你以天下为棋盘,斗上一局!”
霍慎之眼底起了些许笑意,他垂眸,默然一瞬,看向了云姒:“你说呢?”
云姒挑眉,带着几分野性难驯的挑衅,问封疆:“我为什么给自己的对手治疗?南汉陛下有这个雄心,有这个玩心,我与摄政王并没有。我们的目的是……吞下你!还有你身后的疆土!”
封辞抬手按在了桌子上,脸色瞬变:“如此就是谈不拢了?难道你要看着西洲支离破碎,你二哥死于非命?你口中当成亲妹妹的南绛,死无葬生之地?还有你的老情人霍临烨,被我们挫骨扬灰!”
云姒颔首:“别忘了你们现在也在我们的包围之中。若不是我们两方形成了如今这种相互制衡,再难往前的局面,我们都不好动手,也不想两败俱伤,谁也不会费这个时间坐下来谈。所以,就别搞威胁这套了吧?”
封疆眼底起了几分冷笑:“摄政王,你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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