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气得巫祝婆脑子发懵。
纪林苏还在继续贱嗖嗖的嘚瑟,“知道这招叫什么吗?这叫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无敌老六,天下无双。
巫祝婆深吸一口气,将起伏的情绪都尽数压了下去,“我的孩子应该在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手里吧?看起来,他似乎对你情意深重,你说,如果我抓了你,他会不会主动把孩子还给我呢?”
“哦~想要一对一交换人质啊。”纪林苏意味不明的低低感慨着。
少年嘴角浅扬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你觉得,自己能抓住我么?”
他还穿着待嫁的一袭红裳,头发高高束起,透着一股子潇洒利落感,翩翩少年,恣意风流,风姿足以艳绝天下。
他吊儿郎当站在原地,浑身都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看起来再无害不过了。
但越是无害的,往往是最危险的。
巫祝婆沉默了。
她没有把握对付他。
不过……她还有其他的手段。
巫祝婆咬破食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繁复的符箓,血色凝成的符箓慢慢流动着,最后变为了一张简易的地图。
河伯神祠的地点,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
巫祝婆神色一变,顾不得再跟纪林苏说些什么,快速扭头,往回赶去。
纪林苏追了上去,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发问:“既然你能找到,为什么之前不用这个法子?”
他的目光在巫祝婆不断染上银白色的发丝,还有漫起更多皱纹的脸上扫过,自说自话的嘀咕,“以寿元为代价吗?这么坑,怪不得你不用。”
巫祝婆彻底忍无可忍,恼羞成怒,权杖狠狠挥了过来,“滚。”
她化作一缕黑雾遁逃离开。
“啧啧啧,好凶啊。”
纪林苏回到岸上后,没有着急去抓巫祝婆,而是打算先消灭了“河伯”。
温谨言几人已经将李姑娘救了起来。
至于景婪,则是把赵官老爷、李乡绅给绑了起来。
他如入无人之境,凭一己之力,就抄了两人的家。
两家府邸大开,城中百姓们可以有序的排队进入,取回自己这些年被搜刮的财物。
赵官老爷和李乡绅被五花大绑,丢到地上,自知大势已去,面如死灰。
但他们心中还揣着一点希望,等待巫祝婆杀回来,重新掌控这些愚民。
“诸位,河神并不存在!”
全场哗然,显然,他们并不相信纪林苏的话。
纪林苏紧接着给众人展示了一番水中起火的神迹,又让众人自己点火。
百姓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小孩子,耐不住好奇,先将手里冒着火星的木条凑近河水。
火苗瞬息蹿起,小孩子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爹娘,你们看,我得到河伯的神赐了!”
一个两个是特例,但当城中百姓都能点燃河水时,他们脸上浮现了茫然之色。
“大家可愿去河伯水下神殿一探究竟?”
纪林苏循循善诱,“不用害怕冒犯河伯,你们都获得了神赐,代表神是认可你们的……”
古往今来,凡人对传说中神仙的住所,总是充满了好奇。
如今有了去一观神殿的机会,并且没有任何代价,他们自然同意。
纪林苏和温谨言、洛可可、安然一起分批护送着城中百姓们,前往地下神殿。
口说无凭,纪林苏一开始,就是打算让众人直面事实。
眼见为实。
只有亲眼看到背后残酷的真相,才会彻底击碎他们的美梦,解开他们思想上的枷锁。
大家没想到,想象中的仙宫神殿,竟然是这样一个凄凉幽冷的埋骨之地。
“萱儿!”有妇人朝着一具骷髅扑了过去,摩挲着对方手上已经腐朽的珠串,泣不成声,“这是萱儿出嫁前,我亲手戴在她手腕上的……”
纪林苏适时出声:“大家,这里不是河伯的神宫,而是巫祝婆他们的屠戮之地。
出嫁的新娘被带到此处,会被巫祝婆抽取她们特定的魂魄,利用她们的血液,炼制一种邪恶的魂幡,人有三魂七魄,少了哪种魂魄,人都会变成一个痴儿……
至于那些抽取魂魄后的失败品,最终都变成了傻子,被李乡绅玩弄后,永远留在了不见天日的水下神殿里!
所谓河伯,只是巫祝婆他们为了一己私欲,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处于癸水时期的新娘需要沉塘献祭,或许是因为葵水相冲,视为不吉,需要将其解决。
又或者只是因为巫祝婆他们为了维持所谓“河伯”的可笑神威,而杜撰出来的规定。
民间总是有许许多多的荒唐传闻,活人献祭,明明愚不可及,却让无数被蒙蔽的人们,为此前仆后继的送命。
河神从不存在。
只不过是一种被捏造出来的荒谬信仰。
信则有,不信则无。
百姓们相信,便由此衍生了“河伯”。
从来没有神威震慑着他们,束缚他们的,正是他们自己。
被愚化的思想,让他们作茧自缚。
信仰被击碎,是时候斩断他们所背负的枷锁了。
人们起先不敢置信,但残忍的事实就摆在他们眼前。
他们茫然,惶恐,愤怒……诸多情绪一齐涌上来,最后都化为了唏嘘和感慨。
事实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接受了过后,他们发现自己身体骤然一轻,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平静和轻松感。
“巫祝婆呢?”温谨言视线扫过城中百姓,低声问道。
洛可可和安然在安抚百姓,以及帮着他们收殓新娘尸骸。
“唔……应该在河伯神祠,我去解决了她。”
纪林苏匆匆回了城中。
等他赶到河伯神祠时,看到的就是一地断壁残垣。
信仰破灭,愿力消散,河伯神祠也轰然崩塌。
巫祝婆苍老得像是已然枯死的树木,脸上皱纹层层叠叠,形如枯槁,皮肉干瘪灰败,头发银白干枯如稻草,被风一吹,就一寸寸的飘落,碎成小段,脆弱又毫无生机。
她的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婴儿浑身散发着一种死气沉沉的黯淡色泽,身体干瘪得只剩下一张皮,透着无声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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