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泥沙蔓延,曹操和部下根本找不到汉室此前修的官路,他们只能向着大概的方向逃窜。
好在他们一行人骑兵策马,十分轻便,在奔行几十里后,终于在一处废墟残垣旁遇到了逃难的百姓。
曹操的亲兵立即向前,拦住了一行难民,询问道:“汝等可知这里是何处?”
难民们见到他们全身染血,又手持剑戟,皆战战兢兢,一名老者被推举出来,回道:“这里是巨鹿地界,名曰牛口渚。”
闻言,曹军所有人脸色一变。
曹操更是脸色铁青,杀气凛然,恨不得立即上前一剑刺死这回答的老者。
这老匹夫简直是在咒他曹操横死于此。
曹军此次出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总是能在军营附近听到一首奇怪的歌谣:“草入牛口,势不得久。”
曹字本身又写作“曺“。本义为“救济粮”、“粮草”、“刍料”。
曹操此前行军第一次经过这里的时候,他就非常厌恶这里。因而特意绕过了这里,此地在广宗以西,曹操向西南突围,本应绝不会再到此处。
可未曾想,洪水泥沙使道路淹没,他阴差阳错之间,居然向西迷失了方向,居然竟真的来到了这处牛口渚!
难道这一切果然是冥冥天意?
关羽立即说道:“曹公,此乃敌军细作,绝对当不得真。我等杀之,继续突围而走。”
然而曹操还没来的及回复,远处铁骑喧嚣之声就再次响起,身后宋军铁骑激动的大吼:“曹贼就在前处,生擒曹操、关羽!”
“放箭,放箭!”
激烈的喊杀声顿时使得曹军再度不安起来,若就这样一味逃窜,必然被追兵纷纷射落马下。
曹操的亲兵立即有数十骑挺身而出,大吼道:“曹公,我等殿后,挡住敌军。曹公快走。”
“莫要走了曹操!”
“曹贼哪里走!”
曹操还待继续策马突围,前方亦传来喧嚣的声音,关羽、曹操同时向前望去,同时全身一寒,心情如坠深渊。
只见前方旌旗招展,联绵近十里,全是敌军红袍玄甲的精锐士兵,而且步骑云集,弓弩兼备。
数十名铁骑如果敢冲击这种堂堂之阵,怕是要瞬间被矢石射成刺猬。
赵云所部校尉马忠策马向前,看向被团团围困的曹操、关羽,淡淡的说道:“曹公,我等在这沿路,恭候多时了。”
马忠这可是宋军猛将,一直在诸葛亮麾下效力,当初便是以司马之职,参与了围杀曹军第一猛将典韦。
这简直是曹军的猛将杀手,他与赵云分兵埋伏于各个方向,没想到运气如此之好,又是他遇到了曹操军如今第一猛将关羽。
但可惜的是,曹军这位第一猛将,如今人困马乏,尤其战马多日以来都饥饿疲敝,今关羽尚能力战,可其战马奔行数十里之后却是再也无力驮着他激烈再战一场。
面对宋军强弓硬弩的围困,曹军只能投降。
马忠遂生执曹操及其子曹昂、司马关羽等人。
而就在曹操被生执的同时,宋军却并未停止进军,战事开始数月之后,宋军已经在上千里的战线上都开始了反击。
建康全力筹措的粮草和军队,纷纷驰援北上。
宋军大将蒋钦已经率军万余,自南阳而出,兵进河南。
蒋钦所部万余精锐,进军神速,由于雒阳空虚,根本没有多少军队可以阻挡他。
宋军出鲁阳,即进军到了梁县,这是当初孙坚讨伐董卓,进攻雒阳的故道。
过了梁县,北面就是河南尹的治所,如今天下的都城雒阳了。
这也是为什么朝廷的官员一旦出逃,就往南面的南阳、荆州奔走,因为他实在是很近啊。
汉室也是第一时间派雒阳的军队南下,守住了雒阳八关中的伊阙关和大谷关。
这两关是从南阳进军雒阳的最重要关隘,宋军打下这其中任何一关,也就意味着雒阳门户洞开,再无防守之力了。
但这兵家必争之地的攻防却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是蒋钦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这两处。
主要是守关的将校已经再无战心,伊阙关守将,长水校尉种辑还欲死战,但新城县令杨沛说之曰:“曹公平定三河,鹰扬河朔,士马精强,一朝被擒如此,岂非天命有所归也?不如委心请命,无为涂炭生人。”
无为涂炭生人,也就是别再给百姓造成灾难,使百姓流离死伤了。
种辑闻言,深深沉默了一日,遂于当夜,自缢于关中,以报汉室。
哪怕是他这种死忠于汉室的大臣,也看得出来,汉室覆灭已经是无可避免了。
尤其是曹操在河北一朝兵败,主力尽丧,汉室再无力抗拒宋公兵锋。
但凡汉室还有一点点的可能,他也会死战到底。
可是如今汉室只剩下了雒阳一县之地,即便他拼死力战,除了让百姓死伤无数之外,也对局势不会有任何改变。
遂只能自缢,上不愧君王,下不害百姓。
种辑身死,杨沛乃以府库财物悉分士卒,各令散去。
随后宋军兵临雒阳城下,汉室侍中赵彦等乃率河南尹、河东太守、弘农太守等公卿、郡守属举关中之地,奉天子玉玺等六玺而降。
六月,大捷的情报顺利传到了建康!
张昭亲自到了孙策的昭明宫中向孙策恭贺克捷。
“宋公,我王师已克灭曹操所部,生执曹操、关羽等十余员汉将,大军亦克定雒阳,上党。今袁绍篡逆,曹操愎谏,二凶即诛,中原弭乱。”
“当今之势,天下将定矣。”
四海将定,这无疑是最值得欣喜的事情。
孙策脸上也挂上了笑意:“大军清君之侧,匡扶朝廷,孤心甚慰啊。”
兵进雒阳,掌控天子,这中原就再没有人能威胁他孙策了。
甚至之后的禅让流程也可以立即开始着手了。
如今天子六玺和传国玉玺都在孙策手中,神器转移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传国玉玺自是不用多说,天子六玺包括,
皇帝之玺:用于赐予诸王侯。
皇帝行玺:用于封国。
皇帝信玺:用于发兵。
天子之玺:用于策封外国君主。
天子行玺:用于召大臣。
天子信玺:用于祭天地鬼神。
仅看这些权力即可知晓,当这一切都落在了孙策手中,就知道整个国家的军政大权,一切都已经从天子手中转移到了孙策这里。
这个时候,不论他想不想,都只能继续往前走下去了。
而且孙策受封宋公也有一年多了,根基和名望都已稳固,今携大胜袁绍、曹操之威,正宜登临至尊之位,完成改元换代。
张昭立即借机说道:“天命不于常,帝王不一姓,由来尚矣。汉道陵迟,为日已久,安、顺已降,世失其序,冲、质短祚,三世无嗣,皇纲肇亏,帝典颓沮。”
“及天子即位,天降之灾,遭无妄厄运之会,值炎精幽昧之期。变兴辇毂,祸由阉宦。董卓乘衅,恶甚浇、豷,劫迁省御,太仆宫庙,遂使九州幅裂,强敌虎争,华夏鼎沸,蝮蛇塞路。”
“当斯之时,尺土非复汉有,一夫岂复汉民?幸赖宋公德膺符运,奋扬神武,芟夷凶暴,清定区夏,保绥皇家。今宋公,至德光昭,御衡不迷,布德优远,声教被四海,仁风扇鬼区。是以四方效珍,人神响应,天之历数实在宋公。;”
“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勋禅以天下;大禹有疏导之绩,而重华禅以帝位。汉承尧运,有传圣之义,加顺灵祗,绍天明命。”
“今实宜行禅让之制,以顺天应人,明德于天下。”
张昭无疑是孙策的绝对腹心,这种事孙策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去亲自操办,必须要有一个腹心推动。
因而孙策便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便交由卿全权负责。”
等孙策改元登基,张昭的宰相之位肯定是少不了的。
所以张昭对此事是非常上进,不过这件事却是急不得。
改元换代,等于是把整个天下都习以为常的一切从上到下都换了一遍。
宋室目前还只是完成了历法的更替,其他改元事宜都还未准备完全,礼仪、官制、俸禄、选官、五行等都还未推广到全国。
尤其是河北、并州还未安定,在关中、汉中的刘备还有一支部队在外。
所以宋室必须先完成对军事上的清扫和部署,稳固了局势,才能再推动改元。
张昭在这方面的第一步,就是下令将河北擒获的曹操押送至建康,然后明正典刑。
七月,曹操被押送至建康的昭明宫外,于宫殿前的护城河前被斩首示众。
曹操被押送过来之后,孙策没有见他。
主要是孙策跟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位诸侯是典型的封建残暴统治者,他最引以为傲的一句自评是:“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正是这句评价,将他的身份、他的格局以及他的残暴,展现的淋漓尽致。
自始至终,他的眼里就只关注了那些君王诸侯,甚至未曾提及过一句底层百姓。不说唐太宗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哪怕是刘备的“以人为本”,他都从未说出来。
后世人或许曾经缅怀、憧憬过三国时代这些乱世英豪,那是因为都把自己带入了统治者的角度。
从百姓的角度而言,曹操无疑是最残暴的统治者之一,他率兽食人,破棺曝尸,掘坟摸金,猜忌滥杀,压榨百姓,屠杀百万,各种屠城,杀戮之重,或许为汉末最严重。
但是真到了明正典刑的这一天,孙策还是不顾七月的燥热,亲自到了宫城的楼阙上,看着曹操全族十几口人都被压到了宫门之外。
桥莹手持罗扇站在孙策身边,帮孙策轻柔的扇着凉风,见孙策一直沉默不语,方主动开口,问道:“君侯,曹操被明正典刑,不是为君侯除一大敌吗?君侯怎么反而兴致不高?”
桥莹也就是大桥,在孙策宫殿里这么多绝世美女,她以国色天香之资亦如皓月般出众,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向来不争不抢,善解人意,常于秋千上静读诗书,于白鹭洲上种植草木。
所以孙策想安静的时候,就常将她带在身边,想倾诉的时候,她也能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倾听。
此时孙策看着城下披头散发,被强制跪在宫门前的曹操,说道:“擒住曹操之前,孤常恨曹操残暴不仁,流虐百姓,毒施人鬼。”
“今日将其明正典刑于此,孤才想起,起初曹孟德之志,亦不过是大汉征西将军而已。”
“然天下扰攘,群雄并起,方使得其卷入纷争之中,屠杀越来越多。然不论如何,其扫清中原,都算是超世之杰。”
“今日枭雄殒命,孤却将允执天下,诚失一劲敌,亦失一铜镜矣。四海穷困,天禄永终。孤翌日是否亦能时时警醒曹操之鉴?”
说话间,曹操亦抬起了头颅,仰视着高高在宫阙之上的孙策,在阳光之下,其如烈日般耀目刺眼。
曹操颇有浪漫豪迈气度,哪怕面对行刑,也颇为自嘲,对着孙策高呼一声:“惟汉廿二世,所任诚不良。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强。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
“宋公,孤之败时也,命也。若宋公果开盛世之太平,孤愿埋首建康青山之外,看宋公如何廓定四海,扫清寰宇。若宋公亦败,愿与宋公于九泉之下,再征何人为鬼雄!”
其人气魄雄伟,其声慷慨悲凉。
孙策挥了挥手,下面监刑的朱然立即高呼一声:“行刑!”
屠刀斩落,鲜血飞溅,曹操及宗室十余人全部被处决。
曹操首级被悬首宫阙,但对尸体孙策却并没有扔出城外喂野狗。
孙策随后下令道:“将曹操尸骸埋在城外钟山之上!给其立碑修坟茔,派人为其守墓。孤要让他亲眼看着,孤不仅能击败他曹操,孤所开盛世,所拓疆域,亦非他所能企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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