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张郃率部击溃了马超,孙策便说道:“将来我等与河北交战,务必要小心张郃此人。”
如果江东北伐,也出现了一次街亭之战式的战败,可是会重创人心士气的。
张昭点头,赞同不已:“河北庸碌,名将惟郃,兵锋骁锐,若乘利而进,必将为患。刘备便因此惨败而归,马超所部,军无战心,败退而归之后,张郃便以两万铁骑掩其后,攻破蒲坂,断刘备军粮道。”
“刘备近乎全军败退,从曹阳争渡南归弘农,坠河而死者万余!”
曹阳!
孙策感慨道:“此地真乃汉之殇也。汉室所有中兴希望,两次覆灭于此。”
刘备军队总共才两万上下,在这里坠河而死者万余!
几乎可以说天子王师被重创,自此一蹶不振了。
天子能强势掌控的疆域只剩下了半个河南以及地狭民稀的弘农一郡。
弘农,看过地图便知道,这里将地势狭窄演绎的淋漓尽致,北方是涛涛大河,南方是高大的秦岭山脉,两者之间地势险峻,所以潼关才能设置在此。潼关号称“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正是因为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
因此才能被形容为“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杜甫游此后也有“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的诗句。
这种地势,就注定了这里的人口会非常希少,在大汉最巅峰的时候,这里才十九万人,相当于某些大县的一个县之人口。而经历了董卓乱政,李傕郭汜的暴虐,这里人口能不能剩下两万都未可知。毕竟关中,也就是潼关以西的区域号称是人口灭绝,在籍人口只剩下了数百人,士大夫都被迫吃人肉为食。
感慨过后,孙策思绪迅速回到现实,说道:“若河东被张郃所克,则袁绍近乎尽有三河之地,其铁骑将愈发强盛。”
三河五校这是大汉立国的根本,也是整个帝国的武力支撑。
如今三河之地尽归袁绍所有,则三河骑士也将作为兵源强化袁绍的武力。
孙策皱眉,说道:“孤记得周瑜此前追讨曹操,曾经进言,朝廷铁骑战力已尤在我铁骑之上!战后观其鞍马,朝廷已经得知我铁骑之密矣。”
北方到底还是有骑兵之利,在双方马具、鞍缰相同的情况下,北方边地骑兵的骑术还是要强于南方骑兵的。
所以这也是一个隐患,北方骑兵的战力会逐渐追上来!
当然,到了如今这规模十几万的会战中,孙策也不太畏惧骑兵了。
这个鞍马之密隐藏了近十年,又帮孙策打下了这么大的疆域,其意义已经实现。
袁、孙十万级别的会战中,肯定是结垒对峙,画地而守,决胜的还是十几万身披重甲,悍不畏死的重装步兵,铁骑无法直接决定战事的走向,更不可能孤军深入,奔袭数百里。
这个时候比拼的还是双方的综合实力。
因而张昭宽慰道:“三河铁骑之所以闻名,是因为往昔三河之地靠近京畿,民间繁华,经济富庶,中产之家亦有田数百亩,故而族中子弟可以习文尚武,成为骑兵优秀兵源,如今三河之地残废,城邑之间,十室九空,要复兴三河骑兵,袁绍恐怕难以实现。”
孙策意向稍微一动,这不就是府兵吗?人均都是小地主。
如果袁绍能够静下心来,好好的休养生息,这三河之地,前途不可限量啊。
因而孙策问道:“北方形势剧变,袁绍拿下三河之地,是否停止了兵锋?”
张昭凝重的答道:“此正是某欲与君侯所言,据闻袁绍并未停止兵锋,已越过大河,进兵关中。”
孙策眉头微蹙,问道:“袁绍欲逼迫关中向其臣服?”
张昭遥望西北:“若西凉铁骑臣服于袁绍才是我等真正之大患。某想询问君侯,是否出兵稍微牵制袁绍?”
孙策起身,伸出手,直接否决此议:“关中诸将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要知道虽然出兵河东,关中诸将只有寥寥万余人。
可守卫在关西的话,关中十将加上羌胡骑兵,凑出十万人完全不在话下。
这个时代,防守永远比进攻容易。
袁军供应张郃等八万余众跨越数百里攻入关中,那是消耗靡重。
但关中诸将举众十万,守在渭水一线则相对简单的多。
孙策断言道:“他们两军必然是谁也无法奈何对方,最终以关西军队缺粮而选择向袁绍臣服,以满其志。袁绍志骄,则必尽早称帝!”
就像孙策所言,战争打到最后打的还是后勤补给和势力底蕴。
韩遂、马腾等人能集结起十几万的部队,孙策一点不怀疑,毕竟从灵帝时期起,整个凉州就几乎不为汉室所有,这里常年有十几万的叛军,帝国的名将孙坚、董卓、皇甫嵩一次次的到这里平叛也没能剿灭这些叛军。
但他们最大的短板也正是这十几万部队,孙策到现在有七州之地,还有不立田制,以及繁华的鱼米之乡,都拉不起来十几万部队,他们根本就没办法保证这十几万叛军的后勤补给。
尤其是凉州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早已经残破,他们就算想劫掠都无处可去。
十几万人集结起来,最多对峙数月,他们就会因为没有补给而濒临崩溃,他们这些诸侯、将领如果不想被部下所杀,就只能向袁绍请降。
袁绍营中并非没有高人,很可能袁军也正是看中了此处,才果断兵进关中。
袁绍未必想要拿下关中这片残破之地,可他一定很在意这么大一片疆域向他臣服,这对他称帝至关重要。
这里一旦臣服,在他的视野中,孙策、马腾等诸侯尽皆宾服,汉室只剩下了两郡之地,袁氏代汉,可谓是大势已定。
可一旦他称帝,关西十几万军队叛乱,孙策也宣布兴师十万讨伐,那袁绍的霸业,就将分崩离析了。
只是已经被皇位迷了眼的袁绍,此刻根本不会相信这些。
他已经野心膨胀,满心满眼都是称帝,过一把做皇帝的瘾。
所以说老朱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才是争霸之良策啊。
不过即便是缓称王,朱元璋有了孙策这疆域的情况下也早已建号称帝,然后明军北伐才打下了山东一带。
虽说形势不能完全类比,朱元璋时期南方更加富庶,哪怕只有孙策目前的半壁江山,那也相对天下诸侯更强大富庶。
可孙策目前的确是有了像朱元璋一样扫平天下的资本。
孙策说道:“只待袁绍一称帝,我等便即日北伐。境内诸多兵患叛乱亦须早日平定了!”
现在最被孙策所关注的叛乱,就是两处。
一处是豫章贼在南方的叛乱,这场叛乱持续已经近一年了。
从孙策北伐不久,大军主力离开之后,这里的叛逆就趁虚而起,如今已经蔓延到了豫章、鄱阳、庐陵三地。
官府只是为了降低影响,所以只称其为豫章贼,但事实上,这个豫章非如今的豫章,而是豫章这一片区域的古称,如果详细来讲,这是豫章贼、鄱阳贼、庐陵贼的汇聚。
但麻烦之处又在于这些叛贼并非聚兵一处,而是顺着水路分散到了整个豫章地区,也就是后世整个江西省范围内。
其要么凭远守险,躲在深山密林之中,要么藏于大泽水网之中,官府进剿,他们就如鸟兽之散,官府撤离,他们又复聚而出,劫掠地方。
没有足够的军队,统筹围剿,很难将这些叛逆根除。
张昭说道:“吕蒙已经会同甘宁、凌操、蒋钦、文聘、徐晃、朱桓、于禁、张飞等诸将进围此处,两万大军设奇伏,昼夜会战,数传捷报,俘获万余人,若无瘟疫,年内平定此处叛逆不在话下。”
若无瘟疫?
说的轻巧啊!
随着深秋将至,士卒深入山林沼泽剿平叛逆,这是最容易染瘟疫、痢疾、伤寒的时节。
荆州来报,江夏、南阳、武陵一带都出现了瘟疫蔓延的形势,尤其是伤寒,简直难以遏制,很多乡邑,整个阖族而灭,直到十几日之后,才被郡县所知。
这诚然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但也未尝不是这个时代的幸运,由于交通不便,瘟疫局限于某一区域之中,无法蔓延。
对付瘟疫这种事,自古都是防大于治。
一旦染上了瘟疫,就是两千年后也没什么强效的治疗手段,在汉末更是几乎只能等死。
所以限制瘟疫的传播扩散,才是中原自古以来最重要的防疫手段。
孙策想了想,说道:“令讨虏中郎将陈宝携孤节杖,带三千石粮草,三千犬羊,诣军中犒赏将士,申行威禁!严谨将士直接饮用生水,凡发现将士直接饮沼泽、水网生水者,自屯长以下军官皆去官一等!让诸将不惜代价,用药草防患瘟疫。凡治军不严,致使瘟疫滋生者,孤严惩不贷!”
想到了伤寒,孙策就想到了张仲景,孙策说道:“同时令各州郡县上推治伤寒之良方!能有治伤寒之良医者,孤不惜赏以郎中之职!”
郎中现在还不是医者的称呼,而是官名,是帝王侍从官的通称,《韩非子》言:郎中,为郎居中,则君之左右之人也。汉室郎中内充侍卫,外从作战。另尚书台设郎中司诏策文书。
而很巧合的是,汉末两大名医张仲景、华佗都在孙策治下,孙策自然希望把他们聚集到建康城中,其一发展医学,其二保证自己和周瑜、吕蒙、诸葛亮等人不会英年早逝,这些人杰每多活一年,就能减少大量百姓死于征战之中。
除了良医,江东军队征战最大的优势就是后勤补给充足,从当初孙策刚起兵时,连几斤草药都没有,到如今艾草、黄芩、苍术等草药多达三千石,江东种植草药的药田数百万亩,补给之充分,可谓冠绝当世。
军中更有大量的生丝、布帛、海盐和烈酒以保证士卒伤口。
用了这么多手段,孙策也是用尽了全力,只能期豫章这里能顺顺利利,早日平定叛乱。
随后孙策问道:“昌豨处情况如何了?”
昌豨又名昌霸,跟臧霸一样是泰山群寇之一。
由于曹操战败,青州的战事也迅速走向尾声,臧霸、孙观、昌豨、吴敦、尹礼、李典等将领皆率众投降了诸葛亮。
没办法,他们的根基之地泰山、琅琊、齐国、北海等地都已经被诸葛亮、太史慈大军拿下。
如孙策所料,太史慈在黄忠的配合下,很轻易的就聚集了两万东莱乡党、豪杰,击败了所谓的营州刺史柳毅,尽复东莱全境。
可两万大军聚起来,总不能轻易解散,于是太史慈便率这两万军队西进,配合诸葛亮进攻曹军东线,与袁谭、臧霸等人,争夺青州之地。
正逢曹操主力战败,于是青州失主。
臧霸、李典等人都是曹军藩镇,军队自成体系,在曹操战败后,两人一商量,皆以为袁绍优柔寡断,非孙策之敌,终定天下者孙氏也,故而一同率众南附于孙策麾下。
这无疑是一件喜事,因为他们两人手中还有泰山、乐安、齐国等地的部分城池,以及合兵两万余的部众。
李家兵数千,而泰山军万余,都是不错的兵源。
他们俩举众而降,孙策非常大方的封赏李典为琅琊相,臧霸为绥远中郎将,另外又分琅邪、东海、北海设城阳、利城、昌虑三郡,以吴敦为利城太守、尹礼为东莞太守、孙观为北海相、昌豨为城阳太守。
如此既为了高官厚赏,以奖其勋,也为了剥夺这些泰山藩镇的军权。
孙策可不是曹操,在他麾下啊没有任何其他派系的军队能够成体系的存在。
李典的李家军很直接的就接受了孙策的整顿,大部分被遣散,少部分符合募兵标准,被留在了军中,分散到各部。
而昌豨就野心勃勃了,不甘被剥夺军权,直接引军发起叛乱。(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