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天时尤胜十万雄师
孙刘联军淮水划界之后的前景无疑是极好的，孙策可以集合江东之力，挥师西进，攻打袁术，夺取淮南。刘备则可以顺泗水北上，重夺下邳。
两者背靠背作战，完全可以如同袁绍、曹操一般，能扫四方诸侯，最终称雄于黄河南北。
只是孙刘联军要达成这一切，无疑有个极为关键的前提，那就是必须以迅雷之势，一战迅捷击溃纪灵所部这三万余人。
所以，在田豫用寥寥几句就清晰的介绍完当前东阳的战场形势后，孙策当即问道：“诸位徐州文武皆当世人杰，在东阳对峙日久。孤以为诸位，不可能终日碌碌无为，徒耗粮草。必当有破敌良策，可大破纪灵三军。”
刘备在东阳这里的一万余步骑，经过了这么久的修整，军心都已经安稳了下来。尤其江东前后累计给了其五万石军粮，布帛两万匹、甲胄两千件，甚至精良玄甲都还有五十套。
资助给刘备这个规模的钱粮辎重，配以刘备部下士众，足以让刘备成为一方诸侯麾下最骁勇善战的客将。他在小沛、新野，可能都未必有这么庞大的部队规模。
要知道，曹操在兖州最落魄的时候，部下也就精兵万余人，然后得到袁绍资助钱粮兵丁，就驱逐了吕布。
刘备的骁勇善战，是当世仅有的几名可以与曹操争锋的名将。
刘表给了刘备一份资助，刘备休整旗鼓后就亲自指挥打出了火烧博望的大胜，大败夏侯惇、李典、于禁等人统帅的大军。
袁术麾下纪灵，都督五部进攻刘备，战力不会比夏侯惇、李典、于禁更强。
而徐州这么多文武将校屯驻于此，前期可能是据险而守，深沟固垒，以挡敌军，恢复士气，重整军心。
但这么久的时间，一直没有与纪灵决战，这不符合昭烈帝喜欢正面交战的个性。
在听闻孙策之言后，田豫对孙策解释道：“吴侯规划，我联军虽然是欲以迅雷之势，击破袁军。但我以为，战事之上，不宜操之过急。”
“所谓欲速则不达。我等当待天时，然后可毕其功于一役。”
“等待天时？”孙策惊奇，孙刘联军人和应该是有了，这个天时是指什么？
可是大军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这么等下去，吕布就重新稳定了军心，补上了空虚。
袁术也该经营好了淮河沿线，接下来硬攻壁垒坚城，战事不论对孙策还是刘备都会格外艰难。
田豫乃说道：“我等徐州将校在徐州屯驻亦有近两年，据我观察，近年以来，天寒愈冷，常大寒于往年。”
孙策认可的点头，汉末这是出了名的小冰河期，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寒冷。
衣食住行，为什么衣在民生之首？在这严寒冬季，若是没有饭食还能坚持个三两天，可若要没有衣裳，一个晚上都支撑不下去。王豆可以赤着脚在长江一带乱跑，可要是在淮河一带赤着脚，怕是几天就把脚趾头都冻掉了。
田豫继续说道：“据我与附近老者询问，往年淮河从不结冰。但如今近乎年年冻结。而如今已经十月！我以为淮河冻结即在数日。”
田豫之言，不仅让江东将校大吃一惊，就是徐州许多文武亦颇为惊诧。
若是淮河上冻，那大军的补给岂不是困难重重？
不论是行军打仗，还是运送粮草，都不能走水运了，进军困难骤升不止数倍。
这对江东而言，是一个格外不幸的噩耗。
江东从六、七月出兵北伐，如今已经三个月有余，全靠大量舰船的水运补给，才保证的后勤充裕无忧。
要是淮河冻结，运粮要从广陵平安县一带，用锱车、士卒、牛马一路跋山涉水，顶着积雪寒冰送到前线，这不仅仅是运输困难，更会导致北伐的消耗连翻数倍甚至十倍！
众人都不愿意相信田豫所言这件事成为现实。
而孙策眉头紧蹙，确定田豫所言非虚。历史上，曹丕就曾因为淮河结冰，而导致伐吴被迫终止。黄初六年十月，曹丕行幸广陵故城，临江观兵，戎卒十余万，旌旗数百里。但是岁大寒，水道结冰，舟不得入江，乃引还。
田豫此时说道：“下游水势平坦，尚可勉强通舟。但淮河上游，淮陵一线，水势走向曲折，南北蜿蜒急转，只要有浮冰阻塞，就足以断绝袁军漕运补给。袁术未修河道，整平淮河。其受天寒困厄，必远超我等，故而天时在我！”
流澌浮漂，舟船行难。锥不入地，葑籁深奥。这是曹操写的《河朔寒》，对当今河水中漂浮着冰块，舟船难以前行的形势有着一位军事家最印象深刻的感触。
袁术不修德政，最终还是身受其害。
田豫说道：“我以为袁军的将领首次进军徐州，不了解徐州天时，亦不了解徐州地理水势，绝对想不到补给漕运会受阻于淮陵一带。而天寒地冻，其士卒冬装不足，又补给困难，只需数日，就将受寒灾之苦，冻伤减员，战力大减。”
“而我徐州士卒，有吴侯新送来的两万余匹布帛，军装整齐，器械精好，只要不断袭扰敌军，使其疲于应对，不得不迎严寒，遭冰雪，则其军势必衰。”
“待其衰疲至极，我联军可挥师猛进，一击尽破敌军，毕其功于一役！”
“哈哈哈！善！善！大善！”孙策大笑着起身，对田豫说道：“国让不愧是良将之才，尽得天时之利，有淮河冬将军助我，可抵雄师十万啊！”
不愧是历史上，在幽州大破东吴舰队的名将啊！
历史上孙权遣大将周贺率水军舰队浩浩荡荡的渡海进入辽东与公孙渊结盟，于是田豫受命节制幽州、青州各路军队前往征讨。
结果魏国皇帝见东吴大军人多势众，又渡海而行，认为难有胜算，便诏令田豫罢军后撤。
但田豫估计江东舰队将还，岁晚风急，必畏漂浪，必赴成山避险。于是他便不顾天子诏令，挥军疾行，徼截险要，列兵屯守。果然遭遇恶风，江东舰队皆触山沈没，飘荡到岸边，无处逃窜，尽为田豫大军所虏。
这是一个能够将天时、地利用到极致的将领啊。
孙策乃说道：“好！就按国让所言，我等再稍待天时数日，然后尽其功于一役！”
孙、刘联军做下战事部属之后，这一次好运终于站在了孙策这边。
孙刘联军做好了一切准备，只待天时，然后顺势腾飞。
而可能是刘备和孙策皆气运在身，形势比田豫预计的还要好上几分！
在孙策抵达东阳之后仅三天，就天寒地冻，淮河水面上出现了浮冰。
而纪灵军队的减员和伤亡，比所有人预估的都严重，军中粮草还有储备，但是士卒戎袍衣裳则严重不足！
袁术的军队比江东军队更早的开拔，他们是盛夏的时候就开拔进徐州，军中士卒大部分都没有携带冬装。而袁术又不给士卒添置衣袍，士卒不得不纷纷写信回故乡，乞求父母、妻女、兄弟甚至好友能送一件衣服或者借一件衣服给自己穿。如果没有衣服送来，自己真的可能冻死在这个严寒战场上。
可是袁军士卒计其所受廪给，不足一身之费，若有妻、子，安得不冻饥？
他们平日里给袁术当兵，俸禄都没办法养妻子、父母，这危难关头，又要他们的妻子到哪里去给他们筹集一套冬装，送到前线？
很多袁军士兵衣不蔽体，这个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动形象。
很多士兵只有一件单衣，寒冬冰雪中，露着胸颈，赤裸着双腿，只有一件短褐包裹着上半身。
天气大寒之后，袁营当中，每夜皆有士卒僵尸于营中。
这个时候，各营只有主将的精锐嫡系，能够守夜戍卫，让普通士卒值勤，完全是让他们在送死，不用到下半夜，士兵就冻僵在营垒、辕门之上了。
可是天天让部下精锐值勤戍卫，很快纪灵军中就怨声载道，士气低迷。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要知道大战之中，各位主将倚靠的就是部下这几千甚至几百精锐，他们被打垮了，全军就只能做鸟兽散。
让精锐这般疲惫，完全是取败之道。
但这大寒天气，又一直迟迟不见好转，一连五天，袁军士卒每日伤亡都在增加，仅夜间冻死的士卒就有四百余人，而冻伤的士卒或达两千余人。
这支部队，仅一场严寒，减员就超过一成。
田豫志气为之大振，这种情况下，孙刘联军与袁军决战，只要能杀其六七百人，这支三万人的大军，就濒临崩溃了。算上受伤的和冻伤的士卒，其全军伤亡可能会接近三成！
看起来冻死、杀死合计才千人，貌似不多。
但要知道，这一切并非平均分散到全军的！
纪灵五个营垒，孙刘联军可以选择猛攻其中一处，予以重创！
一个营垒五千人，被杀上千人，然后受伤两三千人，这个营垒就算是铁军也撑不下去了。
所以田豫主动找到孙策，欲与其择出一处营垒为突破点。
见到孙策之后，田豫主动拱手，说道：“孙将军，天地大寒已经有五日，如今已然是纪灵大军最衰败之时，再等下去，袁军的辎重走陆路亦应该快要送过来了。我以为我联军应该尽快发起攻势，一战击溃敌军一部。敌军一部受创，战败而归。其他诸路，亦必然不得不引军后撤。我等趁势掩杀，日征夜战，必能毕其功于一役。”
孙策收起手中的书信，放入了袖中，然后抬头看向田豫，笑着问道：“善！国让有雄心壮志，鲸吞敌军三万之众，让人豪气顿生啊。那国让以为我等应该攻纪灵何处营垒？”
田豫郑重的说道：“我闻纪灵此次率军征讨广陵，乃是督中郎将戚寄、刘偕及广陵太守吴景等人一同进军。而吴广陵乃是孙将军舅父，孙将军何不致信一封与吴广陵，请其策应于内，与我等一同击破纪灵，共襄大业？”
孙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看错我这舅父了。以其为人，身受重任，绝不可能轻狡反复，引兵叛乱。他最多弃官而走，奔我等而来，不可能做出反戈一击这种不义之事。”
田豫叹息一声，说道：“如此乃义士也，亦难强求。”
孙策此时开口，说道：“但国让所言，从我舅父之处突破，我以为乃是上佳之选。”
田豫惊异的问道：“这是为何？难道吴广陵会主动败战？”
孙策笑着摇头，说道：“当然不会。正相反，其为正声名，必然力战。要击破我舅父营垒，恐怕还需要关将军亲自出马。”
“但我舅父有死战之心，其他各部却未必相信其志。稍一拖延，救援不及，我等就将击破此部，使敌溃败之势不可挽回。从此处突破，乃是最佳之选。”
田豫犹豫了一下，说道：“可若是死战，而非叛离，两军交战，吴广陵恐有性命之危。”
孙策果断的一挥手，说道：“我舅父既然亲赴战场，自然有马革裹尸的准备。两军交锋，何避凶险？况且我相信，舅父久经沙场，若战事不顺，必能顺利突围而走。此战，我等就选广陵太守所部为突破。”
孙刘联军作战，决战事宜，并非是孙策一人就能定下的，尤其此战攻击营垒的主力是刘备所部上万徐州兵，孙策不论如何都应该跟刘备联络一下战事部署。
因而孙策亲自率将校进入刘备营中，与刘备对着舆图，讲述了一番决战部属。
尤其是事关进攻敌军先锋的重任，孙策郑重的对关羽说道：“纪灵并非良才，其三万之众，兵屯聚而东，无它奇道，难以立功。此形势一如吴王刘濞数十万大军受阻于淮南境内，只要大军断其后路，虽数万大军亦尽为臣虏。能否铁骑直插其后，则全在于关将军能否击破袁军先锋，为我铁骑开辟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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