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宜出行。
苏莞和李临离开帝城,离开之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景平苑这边她能搬走的东西都已经送走,余下的不多,张家一家、护卫、高家夫妻,还有郑嬷嬷一同跟随离开。
府上请了六个岳家军那边退下来的老兵担任护卫,留下来守院子,阿珠也留下来看管苏莞不能带走的东西,以及管着那些负责打扫做饭管理花园的仆妇丫鬟。
阿珠这一生,前半生是镇国公府贵女的贴身丫鬟,在丫鬟这一阶层里,算得上是最风光的一类了,后半生岳氏亡故,她沉寂在孤冷平寂的日子里,一日一日地过着余生,便是连苏莞这个主子的亲女,都不能让她在乎的太多。
而后的余生,大概便是守着空荡的府邸,慢悠悠地过完。
苏莞曾经想要劝过她的,但是她固执又孤冷,根本就不听,最终没办法,也只有随她去了,给她安置一个安身之地,让她余生无忧,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离开的那日晋宁公府和镇国公府的人前来给他们送行,宋家一家连同曲令竹也来了,如锦郡主也到了,甚至连李临的那些关系还算不错的学子友人也一同前来。
苏荐和岳震与他们同行,要将他们送到石桥村那边安顿下来再回来。
早些能运过去的东西也已经运走,如今剩下的不多,但是也不少,其中马车就安排了六辆,三辆坐人,剩下则是装行李。
苏莞坐一辆车子,张家一家坐一辆,剩下一辆则是安排给郑嬷嬷和小桑小葚,安排了护卫驱车,余下的人则是一概骑马。
一行人在景平苑门前道别,苏莞收了诸位的程仪,与李临站在一起和大家说话。
“大家不必送了,日后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苏莞见苏珣不舍的样子,也有些心酸,“父亲若是得了空闲,也可以带母亲和阿萝去看看,听景元说那边很好呢。”
苏珣道:“得了空闲再说吧。”
其实他如今哪里有什么空闲,都做了侍郎了,又不是以前做个小官吏,没事就去应个卯,转头就能走,潇洒的很,如今一天天的,一堆破事。
“不管再忙,父亲也要保重身体,万不可太劳累了。”
苏珣点头:“放心吧,有你母亲在呢,你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写信过来。”
苏珣前两日又给苏莞安排了两个护卫,那护卫是昔日晋宁公手下的,本事还算不错,他怕苏莞身边没个属于自己的护卫,日后若是夫妻之间有什么,那她连个能用的人都没了。
当初苏莞出嫁的时候,原本是要配着一堆丫鬟和管事和管事娘子的,但是她自己将院子里的二等丫鬟都安排了去处,嫁妆里的铺子她也还给了府上,那人也跟着继续管铺子,归了晋宁公府。
如今她手下的,唯有林管事和各家铺子和田庄的管事,这些也留在帝城,如此一来,是真的没人了。
苏莞想了想,倒是也觉得有两个护卫不错,便应了下来。
苏莞道:“父亲放心,阿莞会时常给父亲写信的。”
“还有阿萝,要听长辈话,知道了吗?”
苏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小手搓了又搓:“六姐,阿萝知道了。”
苏莞依次和大家告别,然后便上了马车,等马车动了起来,她从车厢的车窗往后看的时候,瞧见了她的亲友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背后景平苑的大门缓缓关上。
她心中有心酸和不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割离开,心隐隐的发疼,也有些想要落泪。
跟着李临去往石桥村,是她在闺中的时候便一直想的事情,只觉得帝城的日子太难熬,尤其是那些争斗,一天天的,没个安稳,一不小心就可能丧命。
而且做每一件事,都在思考着要给谁谁谁的面子,不能如何如何。
让人实在是太累了。
她期望着,有一处青山绿水,衣食无忧,安静闲适地过完一生,外面的权势纷争,都与她没有任何瓜葛。
或许那个时候,她与这些亲人,感情还没这么深,也没这么多的不舍,如今是真的很舍不得。
舍不得父亲,舍不得阿萝,舍不得祖母,以及许多人。
马车压过地面,缓缓地往前面走去,直到瞧不见人了,她才坐回位置上,安安静静地看着车厢,静静地平复心中诸位的想法。
此番离去,帝城的诸多恩恩怨怨,真的是与她相隔甚远,或许只能在别人的只字片语之中,知晓一些恩怨或是事件。
她想,只要晋宁公府和镇国公府平安无事,那些事情,真的是与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马车缓缓地从街道离开,很快便出了城门,出了城门不久,小桑小葚便上了这辆马车陪她。
这个时候苏莞已经收拾好了心情,除了眼圈还有些红,便瞧不出来先前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小桑小葚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哪里能不了解她,这会儿也不做声,安安静静地拿出小竹篮编着绒花。
先前苏莞在给店铺画首饰样式的时候,想起了绒花的做法,于是也画了不少绒花的样式,后来带着张娘子小桑小葚都学会了。
做绒花倒是倒是容易的很,现代日常闲着刷视频的时候偶尔也能看到,看过几遍记得大概,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研究研究也能搞定了。
她自己也会做一些打发时间,小桑小葚也做,偶尔做来自己戴,或是寻个铺子卖了,添一些收入,苏莞对此都是不管的。
只要她们二人平时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私下时间自己安排。
见两人拿出竹篮做绒花,她闲着没事,也配了一些丝线打算做着玩。
小桑小葚见她有心思摆弄这些,对视了一眼,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好了吧,不难过了就好。
马车在路上行走,苏莞靠着软枕,手中拿着一根细细地银丝便称一个圆形的放射状,然后前后糊上一张绿色的纸张,再用手指按在银丝的脉络上,在将周边裁剪,做出了一个逼真的荷叶来。
余下的银丝则是用一根绿色的线条细细地缠绕,做成了荷柄。
她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做着手上的事情,静待着时间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