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望着裴聪带上镣铐,装进囚车远去的方向,无声落泪。
“镇国公府没有未来了。”
裴聪已经毁掉了,他只有一个女儿,裴文轩和陈敏芝没有孩子,想要重振镇国公府,做梦。
“不。”许婉宁挽着颜氏的手说:“只要裴文定和裴文轩还在,镇国公府就还有未来。”
颜氏说:“裴文轩这么多年都没有过一个孩子,之前还以为是陈敏芝不行,后来他又找了不少的通房,可却没有一个怀上了的。”
她说的隐晦,许婉宁也听懂了。
“他看起来正常健康的很,难道身体有隐疾?”
不是陈敏芝的问题,也不是那些通房的问题,那唯一有问题的,就是裴文轩了。
这里头没有大夫,也无法解释,二人看过了热闹,就回了离园。
裴珩正在大堂等她们。
见到颜氏和许婉宁回来,裴珩笑着迎了过来:“金麟卫有些事情,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去哪儿啊?”颜氏问。
“去江南。”裴珩笑着解释说。
“好,你在外要保重身体,切不可大意了。毕竟你现在也是有妻有子的人,别一个人太莽撞。”颜氏提醒道。
裴珩抓着颜氏的手,放在脸颊上蹭了蹭:“娘,你放心吧,儿子会注意安全的。”
他很少表现出孺慕之情,颜氏都有些不太适应,笑着打趣道,“好了,好了。你们回去吧,小夫妻两个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别在这陪我这个老太婆了。”
裴珩目光温柔,“好,娘。”
裴珩拉着许婉宁回了自己的院落。
一进去,许婉宁就盯着裴珩。
裴珩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讪讪地笑着:“阿宁,干嘛这样看着我?”
许婉宁问他:“你不是要去江南吧?也不是为了金麟卫的事吧?”
刚才他与颜氏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压抑自己,许婉宁多了解他这个人啊。
“三两句话,一两个表情,就被你看出来了。”裴珩走向许婉宁,他将许婉宁抱了个满怀。
他没有说话,只紧紧地抱着许婉宁,许婉宁也不问,反手将他抱紧。
裴珩在颤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裴珩说:“阿宁,我爹没死。”
许婉宁抬头,喜出望外地看着裴珩:“你说真的吗?爹他还活着?”
“嗯。有人发现他在苗疆出现。”裴珩说:“我要去一趟苗疆找他,之所以不告诉娘,是怕她太过激动,也怕她太过希冀。”
也只是有这个传闻,裴文朗究竟有没有活着,只有亲眼看到人时,才能够确定。
“那是应该的。”许婉宁激动地说:“你这消息从哪里得来的?可靠吗?”
“可靠的,没什么比这还可靠了。”裴珩冷眼望着窗外的黑暗:“这份发现我爹在苗疆的折子,出现在璋和帝的御案上。”
不是万全的把握,又怎么敢上报这一条消息呢。
许婉宁:“是皇上告诉你的?”
“不是,是罗大人。”裴珩摇摇头:“皇上对我只字未提。”
许婉宁沉默,突然想起了什么:“那裴文定不返回京都送葬,会不会是跟这个有关?”
“他也去苗疆了。”裴珩点点头:“他应该是去找我爹了。”
自己亲爹还活着,不告诉他自己,却偏偏要告诉抢了爹爵位的弟弟……
许婉宁都觉得这事情凶多吉少。
“所以我要赶快动身,我要赶在裴文定之前,找到我爹。”裴珩说:“等会我就要动身,阿宁,我是秘密出京,任何人都不知道,京都这边的事情,就只能辛苦你了。”
“这算什么辛苦。”许婉宁摇摇头:“只要你和公爹平平安安地回来,比什么都强。”
裴珩低头,含住了许婉宁的红唇。
“阿宁,若是有困难,就去找罗子旭罗大人,还有汪首辅,他们值得信赖。”
“好。”
外头也传来扶柏的声音,“主子,东西都收拾好了。”
裴珩意犹未尽地亲了亲许婉宁的额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垂,“阿宁,你真是我的福星。”
夜深了,裴珩披星戴月而去,许婉宁拍着安哥儿,在深夜中,抱着对裴珩的担忧,进入了梦乡。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福气也是命运的馈赠。
一夜好梦。
翌日,城南的一个小宅子,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我不许你去。我们现在就剩下这么点钱了,你还要拿钱去赎他,钱拿走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哭诉的是陈敏芝,她抱着自己的嫁妆盒子,还有一些私房钱,就是不撒手。
裴文轩觉得她疯了。
“钱乃身外之物,裴聪是二哥的骨血,也是我们的侄子,我们怎么可以见死不救!”裴文轩觉得陈敏芝无理取闹。
那关在大牢里的是他的侄子,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想去探望一下,她怎么就是不同意呢?
没有一点同情心。
“我就是没有同情心。他拿尖刃插我心口的时候,将我心口插得血粼粼的时候,他怎么就没一点同情心呢?”陈敏芝抱着盒子,嚎啕大哭,“这是我最后一点积蓄了,你要是拿走了,我还怎么活啊!”
一个女人,没有钱傍身,没有子女,没有家,她一无所有。
裴文轩怒不可遏:“你简直是冷血。”
他拂袖而去,屋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震耳欲聋。
陈敏芝抱着盒子嚎啕大哭,下人们都不敢上前来,裴忠也躲在柱子后,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然后掉头走了。
他现在虽然离开了镇国公府,不过裴文轩相信他,仍然让他担任小宅子里的管家,让他可以自由出入。
有了这份便利,裴忠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想见许婉宁也并不难,裴忠往离园后头递了句话,就被请进了离园,等到许婉宁那边要见他,裴忠跟着下人往前走,穿过一条条回廊,终于见到了在亭子里喂鱼的许婉宁。
手里头抓着一把鱼食,撒在水面上,红色黑色黄色的锦鲤张大嘴全游了过去,像是贪婪的饕鬄,吞食着水面上的食物。
哪怕吃饱了,也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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