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着曾孙,肃国公只觉得天地都是敞亮的,整个人也仿佛年轻了二十多岁,说不出的欢喜。
直到小长生实在受不了,尿了肃国公一身之后,肃国公才喜滋滋地把曾孙给了钟小秋,让钟小秋去给孩子换尿布。
“贤侄啊,你不介意我这般叫你吧。”肃国公看着纪仁道。
“是前辈抬举。”纪仁微笑道,被肃国公叫贤侄,长辈分的是他,毕竟肃国公年龄上比威远伯都高了一辈。
不过从诸葛清岚这里论的话,辈分倒又对上了,只是肃国公是不敢叫诸葛清岚一声贤侄的。
“生分了。你救出我孙媳和长生,说是对我黄家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称呼一声伯父就是。”肃国公亲昵地拍着纪仁的肩膀。
“是,伯父。”纪仁强忍着挪动身体的冲动,微笑道。
伱这手刚刚摸过你孙子的尿,能离我远一点吗?
虽然小孩子的尿没什么味道。
“好,都是一家人了,有些事,也要你帮我参谋参谋。方才我突破的时候,修为超越极限,八百里之内,无不感应,结果我发现甘嚣一家八口竟然离开了长安城,一起朝着这方向冲来,然后老夫一弓三箭,将甘家全家射杀。这事,现在想来有些冲动了。”肃国公有些懊恼道。
方才射杀甘家一家,他是半点不怕的。
孙子都死了。
为了孙子报仇,他什么都不在乎。
无所畏惧。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有曾孙了,是希望,也是软肋,所以就要思考接下来的后续怎么样了。
未经审判,公然射杀一个天王,灭他满门,这罪名不轻。
说严重点,这是在损害大齐国力,危害大齐社稷。
虽然如今肃国公已经是天王七重,但要说跟整个大齐对抗,那显然还做不到。
而且肃国公为大齐拼杀了大半辈子,你让他叛国,他也做不到。
而要是真被惩罚了,且不说他不甘,就是孩子怎么处置,也是个问题。
他和袁家这些人不一样,甚至和张家这些都不同,他是出身贫寒。
纪仁十八岁才凝聚法相,是因为天赋差,相宫承受不住法相的力量,而肃国公二十岁才凝聚法相,是因为他二十岁才修炼到养灵三重。
没资源,没人脉。
只有天赋和努力,然后凝聚法相之后,又用了二十年才弥补了根基的问题,大齐都说他是大器晚成,甚至用他作为激励后辈的模样榜样。
可要是给他跟纪仁前身一样的资源,他十四岁就能给你凝聚法相,三十岁之前,稳稳入地侯。
这些年,没有儿孙,也没有建功立业的心思,一直在京中养老,一些关系也渐渐疏远了。
如今心中不免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应该直接请奏陛下的,有自己在,那甘家早晚是个死,没必要逞一时之气。
“伯父放心,有长生在,其实陛下更能放心,毕竟臣子有了羁绊,有了根,这样才能更好地为国尽忠。”纪仁看着肃国公道。
王朝自有法度,若是说在其他地方,江湖之中,一个天王斩杀地侯,那没人敢说什么,弱肉强食罢了,但在帝都,一个国公斩杀侯爷,那要脱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侯爷,已经是大多数人一生难以仰望的顶点,斩杀侯爷,往大了说,这是在挑衅大齐的律法。
毕竟大齐的天王不止一个,如果天王可以随意斩杀地侯,那么地侯如蝼蚁,再顺延下去,地侯可以随意杀人将,人将可以随意杀养灵,养灵可以随意杀害普通百姓,这样的话,大齐就乱了。
而肃国公,没有子嗣后代,孑然一身,就意味着危险程度更高。
今日会为了私仇灭了甘家满门,那明日会不会又为了什么去杀人?
或者被什么人收买,不顾一切?
做君王的,不怕臣子贪,就怕臣子别无所求。
而没有子嗣的肃国公就是这样的情况,要建功立业,他自己已经是国公,位极人臣,一把年纪,也没有动力了,要荫庇子嗣,他没有子嗣。
所以,在原本轨迹当中,肃国公三箭射杀甘家满门之后,被圈禁在国公府中。
齐帝不处罚他不行,处罚他又怕出事。
但当肃国公有了曾孙的消息出来之后,处罚就变成了削爵一等,降为侯爵,领军出征,戴罪立功了。
然后半年不到,平叛成功,返回帝都,官复原职。
“贤侄高见。”肃国公听到这里,顿时眼前一亮,看着纪仁的目光越发的欣赏。
“伯父只是当局者迷罢了。”纪仁道。
“那贤侄,觉得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呢?”肃国公问道。
“自呈罪状,向陛下请罪,而小侄去找诸葛师兄,向诸葛师兄汇报此中详细。”纪仁道。
“有劳贤侄了。”肃国公听到这里,更是欢喜拍着纪仁的肩膀,郑重许诺道,“此后,你纪家与我黄家不分彼此,有我黄家一日,便有纪家。”
他方才特意拉近与纪仁之间的关系,固然是感谢纪仁,但也有要通过纪仁这条线,搭上诸葛家的意思。
以往,他孤身一人无所谓,现在不同了。
“黄乔两家吧,侄儿在学府之中,也没有什么困难,但军队之中,乔家叔父偶尔会受小人刁难。若是可能,还望伯父照顾一二。”纪仁道。
“好,传言果然不实。”听着纪仁的话,肃国公更加欢喜,这世上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相处的人是知恩图报的,当即承诺道,“放心,老夫不死,定护乔家。”
“多谢伯父了。不如等会儿,我带黄家嫂嫂和侄儿,去诸葛家。此间事不小,陛下怕是要做些表面文章,安抚一下朝臣,说不得要让伯父入狱,委屈伯父几日,可以最好的庇护黄家嫂嫂和侄儿。”纪仁道。
“好,贤侄细心了。”肃国公得到纪仁的承诺,心中大定,旋即让人安排马车,载着钟小秋母子,自己和纪仁骑着马在前面引路。
过了许久,方才来到长安城东门。
此刻,长安东城门口,巴陵候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但血迹还没有洗去,纪仁看着心中猜测,暗道可惜,自己没有亲眼看见,太心善了,看不得人间疾苦。
感叹着,看着守门的校尉,纪仁眼前一亮,驱马上前,打了个招呼道:“和哥儿,今日守门的是你啊?”
“是我啊。”
刚刚把尸体交上去,被询问了半天,才刚刚回来的关和看到回来的肃国公,一张脸完全垮下来的关和无奈地看着纪仁道。
母亲说我今年犯太岁,本来不信,结果这段时间,都叫什么事啊?
怎么什么事都给我碰上了?
回家之后,一定去黄天观上香去。
“关家的小子,不错,今天挺精神的。”肃国公打量了眼关和笑道。
突如其来的关切让关和心里一惊,惊讶地看向肃国公,心中纳闷,他从前也不是没有和肃国公接触过,但还从没见肃国公这么喜笑颜开过,一张老脸笑得跟老菊花开花了一样,但想到自己的职责,还是小心翼翼道:“肃国公,方才巴陵候死在城门口,身上留着一箭,上面很像国公您的箭啊?”
哪里是像,箭上就写着黄字。
而且法相射箭,谁都看到了。
“不错,老夫一时冲动,现在去跟陛下请罪。还有车内是老夫的孙媳和曾孙,女眷在内,不便搜查。”肃国公道。
“是。”关和下意识地点头,让人散去,让出道路,但刚刚让出,又反应过来不对劲,等等,肃国公什么时候有孙媳了?
他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死了吗?孙子都没有,怎么会有曾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