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 祝余给二潘打电话。
二潘得祝余的叮嘱,一晚上都黏卫敛秋,晚上也睡在祝余那间小房子里。
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刻意压低:“祝老大, 卫哥睡,回来有点发烧,吃药, 我还买外卖,吃饱喝足睡的,放心。”
.....
卫敛秋的事, 晋川说办,几乎雷厉风行。
做生意的,谁没有个漏洞或不足,而像费多文这样动不动强迫人的, 做的不能见光的事, 一抓一大把。
这些事不上心的时候颇有些民不举官不究, 拉杂出来, 却也能要命。
不出十天, 费多文就因为行贿、拖欠工人工资、涉嫌迷.奸等好几个罪名被立案调查, 每一条被举报的罪名, 都有实据可查。
费家人想花钱平事, 发现怎么都不好使。
慌。
对症下药的求到卫敛秋头上, 卫敛秋不为所动。
还要威逼利诱, 晋川一露面, 费家人直接死心,而且从想救费多文,变成恨不能让费多文死的远远的。
判刑的事没那么快,但可以想见, 费多文要在里面呆十到二十年不等。
卫敛秋和晋川在学校外的咖啡馆见面。
晋川有些不忍,但还是实话实说,关于林追的妥协,还有那五百万。
证据确凿,林追的手机里有两条信息,是发给费多文的:“我答应。”“五百万,必须一分不少。”
这是一件残忍的事,但出乎晋川意料,卫敛秋居然没哭,也没发怒。
还给他鞠个躬,然后拿林追的手机离开。
晋川看少年短短几天就消瘦许多的背影,啧一声“这小子!”跟上去。
助理提醒:“老板,一个小时后您还有场会。”公司距离这里可不近,巴巴的跑过来......
晋川:“废话那么多,跟上。”
打落牙齿和血吞,骨头这么硬的,他只见过两个人,上一个是周嘉荣,得去看看。
别做傻事。
医院里,卫敛秋将手机扔给林追。
林追腿骨骨折,一直在医院,在陌生的保镖给他转病房并且将他看管起来,无论怎么呼救都没有人管,他就意识到事情坏。
林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之前联系不上,也会担心卫敛秋。
但在看到卫敛秋狼一样的眼神时,就知道坏,叹口气:“你没事就好。”
卫敛秋:“你承认?”
林追躲开卫敛秋的视线:“不然呢,你看起来运气不错,怎么,想让我从窗户里再跳一回?”
不管怎么样,他的腿的的确确是受卫敛秋连累。
到这时候,无话可说。
卫敛秋站在那里,眼睛通红:“哥!”
像野兽垂死的哀鸣。
也只这一句,让开路:“你走吧,以后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恨吗?
恨到想冲上去捅林追一刀。
可是他们之间十余年的相识,不仅仅有恨。
更恨的是,以为会是一辈子的兄弟,没想到以这种方式走到尽头。
林追心头一空,懊悔席卷全身:“小秋,我.....你现在不是没事么......”
我们以后好好的,行吗?
卫敛秋没说话,也没动手,转身离开。
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走廊里看到晋川,卫敛秋有些意外,但也不是特别意外,垂脑袋,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相。
晋川拍一把少年的后脖颈,没好气:“出息!”
这一句平平常常,但卫敛秋憋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有一天冬天,特别冷,孤儿院里救济用完,棉衣不够,暖气也不热......他抱我睡,棉衣给我,自己冻得嘴唇都是紫的,大通铺,第二天早上,同屋一个小孩被抬出去,说是心脏病发,其实是冻死的,那时候,我的身体比那个小孩还弱......怎么就......”
怎么就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晋川提起这些,大概是从来没有人站在他面前,天大的事抬手将就解决,好像能撑起整个世界。
厉害到能让人稍微软弱一瞬间。
晋川捏下眉心:“小孩,会喝酒吗?”
卫敛秋明白他什么意思:“会。”
晋川倚在墙上使唤他:“花猫一样,洗脸去,然后跟哥一醉方休。”
等卫敛秋去洗手间,桃花眼中的叹息变成阴沉,晋川溜达到关林追的房间,吩咐:“给他二十万。”
林追一楞。
他猜测卫敛秋傍上大人物,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俊美的一个男人。
二十万......他的存款也没这么多。
可是,为什么?
林追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门口那个男人,平静的下第二条命令:“不是要跳窗,扔出去!”
救命之恩,陷害之恨,就此结。
还是二楼,林追本来固定好的那条断腿二次受伤,再也无法恢复如常。
晋川犹自不解恨,嗤一声:“什么玩意儿!”
他大爷的,想想都后怕。
费多文那个混账,曾经将一个小男.孩玩到残废。
想想好好一个长腿小狼崽被玩残废,还是算,想当残废的人多呢,眼前这个不就是。
......
卫敛秋对酒吧很熟悉,但都是跑腿的,还没有正经的当客人一样喝过。
不知道喝多少,反正是醉。
他醉也克制,就是往晋川那边靠靠:“晋哥,我以后一定报答你。”
再多的话,说不出来。
反正就是会报答,拿命报答也行。
晋川没喝多少,尽支下颌给卫敛秋倒酒,随口道:“行啊,以身相许,干不干?”
他没坏心,也没想歪,就是声色场所晃悠的多,撩闲。
说出口,看卫敛秋直愣愣盯自己,像是被吓到僵硬,心道坏,摆摆手:“玩笑话,不用当真,我喜欢身娇体软的,你这种,啃不动。”
卫敛秋没说话,眼睛都一眨不眨。
他在认认真真的思考晋川的话,然后慢吞吞说:“晋哥,你真帅。”
其实不仅仅是帅。
之前千头万绪堆上来,知道晋川好看,但也没有细看过,现在迷离灯光下,青年眉羽修长眼波潋滟,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像画里的美人,妖精变得那种。
又摇头:“可是,我不喜欢男人,我......我给你打工行不行,你每个月给我个生活费就行,其他的收入都给你,你说个数,我还,我什么时候去你公司报道?”
本来就不是同.性.恋,这次出事,对同性之间......真是惧。
晋川看的出来,眼前这个少年经历雨雪风霜之后,并不是老实,只是在觉得能够信任的人面前,会坦诚的划出自己的底线。
底线之上,真是掏心掏肺。
坦荡的让人惊艳,然后无端端生出些不甘似的逗弄。
来劲:“那我非要睡你呢?”
卫敛秋摇头:“不行,我答应余儿,不□□,要堂堂正正,过不下去就找他,他养我。”
他似乎想到什么极暖心的事,笑起来。
晋川有点酸溜溜的嘀咕:“还挺听话。”
也不逗他:“不睡就不睡,拉倒啊,还喝不喝?”
卫敛秋点头:“喝!”
......
祝余这里,几乎每天都给卫敛秋打电话。
知道卫敛秋要退学,急。
这都什么跟什么,还有一年就考大学,眼看康庄大道在前面......
晚上,两个人在小房子碰头。
吃的火锅。
祝余没什么胃口,因为清楚卫敛秋有多倔。
其实说倔也不对,就是主意拿的硬,这一点和他像,决定什么,谁都拉不回来。
可是,不上学干什么?
当明星,当明星能有上学重要?
卫敛秋剥只大虾,放到祝余碗里:“我这人没什么出息,就想吃饱穿暖有钱花,晋哥是个好老板,我想试一试。”
他的成绩很好,即使经常打工也能稳定在年纪前十,可是上学出来不一样要打工挣钱养活自己。
祝余:“你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吗?钱不够,我有,你以后还我不就行,别扭什么?”
他还在为卫敛秋当时宁愿卖身都不找自己而有生气。
尽管心底深处想过,要是当初被逼迫的是他自己,大抵会走上差不多的路。有时候,并不是关上门会发现一上窗。
人在绝路,哪那么容易柳暗花明。
尤其是自尊心强的人,更容易一些不归路。
卫敛秋笑下:“没有,我没有理想,要是银行卡有一个亿,立马吃睡睡吃......我真的想好,我想用容易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上活。”
他对学历没那么看重,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只是一次又一次被命运戏弄,怕。而且也不想欠太多人情,想和喜欢的朋友平等轻松的来往。
早已累到极限,而费多文的事,不过是压倒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祝余没有说服卫敛秋,最后建议:“现在娱乐圈的门槛也高,你要不然可以休学一年,该工作工作,明年考一考大学,电影学院的文化课要求不是特别高,你可以的,给自己一个机会,行吗?”
卫敛秋说会认真考虑。
祝余也没再催。
以成年人的角度来说,祝余觉得读大学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不仅仅是为文凭,一个人所见所闻所思,都会在大学的得到升华。
他不想卫敛秋错过。
但如果卫敛秋坚持,祝余也不会反对。
人的路是自己走的,再说,将来要再想读,现在国.家政.策这么好,捡起来再考也行。
祝余没有在小房子留宿,他答应过大佬,但凡在京市,肯定回家睡。
下楼,就看到熟悉的车在楼下。
回家的路上,祝余说起卫敛秋决定不读书的事。
心里受到不小的震动。
他一直以为没有读完书是自己的遗憾,但说喜欢读书,是真心的,还是因为失去的东西,被美化的太过,却不大肯定。
如果再来一次,考大学他会选择什么?
还是当咸鱼吗?
如果不曾那么辛苦的演戏,也许也不会执于当咸鱼,那真正喜欢的又是什么?
祝余暂时没有答案。
他困惑,并没有注意到开车的人眸色沉沉。
回到家,周嘉荣直接去书房。
还反锁门。
尾巴一样跟过去的祝余直觉不对,拍门:“周叔叔,你要不要换鞋?”
很快手机收到周嘉荣的信息:“有急事,自己去玩。”
祝余:“......”
隔一个门板,还要用手机交流?
在门口蹲一会儿,听不到什么动静,跑去把拖鞋拿过来放在门口,然后回卧室。
书房,周嘉荣眸光内敛,周身气压极低。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想亲他,想抱他,远远不止如此。
可是那小崽子的注意力,全在别人身上。
昨天还询问自己的意见,看有什么办法能在监.狱使使劲,让那个费多文第三条腿永远都不能用。
善良又节俭的人,变得报复心强,变得大方,可改变不是因为他周嘉荣,是为个年纪相仿,志趣相投的别人!
哪怕周嘉荣数次确定,祝余看卫敛秋的眼神并没有别的意味,但还是嫉妒的发狂。
可是那个小崽子,有什么错
哪怕他永远都不会喜欢他,又有什么错?
两个小时后,周嘉荣已经平复心绪。
他是个成年人,有成年人处理情绪的方法,不会将毫不知情的,对他依赖和信任的少年置于狂风暴雨之下。
开门,看到地上的拖鞋。
心一下子就软。
他什么都不知道,既聪明又笨拙,像个呆呼呼的小狐狸。
祝余在看书。
看不进去,总是在想卫敛秋的事。
一抬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周嘉荣:“周叔叔,你忙完啦?”
周嘉荣颔首,又问:“家里治头疼的药在哪里?”
祝余腾就站起来,跑过去问东问西,他上辈子在剧组混,咖位小的时候又不能随便请假,小病小灾自己就能治疗。
常用药怎么吃,都不用看说明书。
周嘉荣只说可能是被冷风吹,吃药睡一觉就没事。
祝余看周嘉荣上床。
还凑近额头贴额头感受对方的温度,的确有一点热,但不明显,跑去熬姜茶,比吃药强多。
他没让周嘉荣下.床,一个人跑来跑起,忙的四脚朝天。
这一折腾,就到晚上十点多。
周嘉荣喝姜茶,出一身汗,想去洗澡,结果被驳回。
他很爱干净,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看小崽子占据另外一半床紧张的盯他,又觉得真是种甜蜜的烦恼。
看祝余困的眼泪汪汪,随口道:“应该没事,你上次晚上发烧,倒真的很凶险。”
祝余紧张起来:“你别乱说!”
本来都准备一会儿要没事就回去,闻言就不走:“我守你,一定没事。”
其实周嘉荣一个大男人,喝醉守也就算,连发烧都没有的个疑似感冒,根本用不这么一惊一乍。
可祝余总记得周嘉荣上次受伤的样子。
打从那以后,大佬无坚不摧的滤镜碎一滴,就格外关切。
周嘉荣将自己的枕头往大.床中间挪挪,就好像要霸占整张床:“只是我如果真的感冒,会传染你......回去睡吧。”
少年钻进他被窝,背过身去,仿佛困到极点,含含混混的道:“我困,周叔叔晚安。”
论耍赖他是专业的,说不走就不走。
脑袋还往后一蹭,如愿枕到中间那个枕头的一个角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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